眼前荒草丛又高又密。
光是看着, 就堵得人心发慌。
你下意识回头。
来路也不出所料地消失在如水波摇曳荡开的荒草里。
你没有犹豫太久。
稍微定了定心神, 便义无反顾踏入其中。
细长的叶片枯萎泛黄, 看似毫无生气, 可一旦不经意触碰到露在外面的皮肤,必在上面留下一条条细长痒痛的血痕。
你恍若未觉。
奔行在几乎要将人淹没的荒草丛里,不停呼唤着继国岩胜的名字。
夜色愈发深了。
高空似有疾风掠过,遮住晴月的黑云以极快的速度游走,露出后方那轮血色满月。
很快,不祥的红光便笼罩大地。
而你,也终于在月色的映照下看清了四周。
荒草丛。
七层高塔。
生死对峙的两兄弟。
你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这是哪儿。
【怎么就到了这个时候呢?】
你惶惶不安。
内心倏的涌出浓浓悲哀。
明明你们刚刚还沉浸在将有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时候了呢?
这不是你的梦吗?
不是应该由你掌控主要节奏吗?
总是让你难堪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快进的?
……
……
不等你陷入emo的情绪里太久,对峙的两兄弟就已经要打起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
你想也不想就冲上去。
一把握住继国缘一的手。
强行夺走他手里的刀,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不敢细看他的脸,鼻子发酸,声音也不由自主放缓了,“你都活不久了,还跟哥哥闹什么?”
继国缘一在哭。
曾经俊美淡漠的脸,如今刻满风霜的痕迹。
那双赫灼色的眼睛也不复明亮,眸中尽是浓郁化不开的极致痛苦。
光是不小心窥到,就让你差点流出泪来。
你慌忙屏住呼吸。
盯着地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做足了心理准备。
之后,才使劲眨眨眼,重新望向你最熟悉的至高鬼月——黑死牟。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不知道是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你丢下手里的刀。
目光触及他赤金色的六眼鬼目,长睫颤了颤,原本勉强咽下去的泪水,终是伴着无法忍耐的呜咽,流了满脸。
“一哥,我们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我们明明都在为将要到来的新生命感到高兴啊……怎么、怎么突然就到这个时候了呢?”
你泣不成声。
双手死死拉住他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颤抖。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落在你身上的目光也一如既往的沉静,可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不是我的梦吗?”
你盯着他。
即使泪水模视野,也不愿意挪开目光。
直白问出攒压在心底很久的话。
此话一出。
四周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黑死牟都微不可查地绷紧了身体。
风停了。
荒草丛也随之静止。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你与黑死牟。
你毫无所觉。
依旧在执拗注视着他。
“你不是我欲望的化身吗?我都承认自己是很贱的人了,我都完全顺从本心做出选择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都梦了,对我好点很难吗?”
你悲泣出声。
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下巴滚落。
你根本无法理解。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如果你有罪,请法律来惩罚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是在梦里,也让你寝食难安。
“一哥,我不想醒来,别这么对我。”
你不停恳求。
求他不要这样对你,“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就算只是我一厢情愿也没关系,我到底是见到你了啊!”
“真的不用总提醒我要醒来,我并没有要沉迷不醒的想法,我只是、只是想多跟你呆一段时间罢了……一哥,我们那么那么久没见过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多停留一段时间呢?”
黑死牟并不回应。
他只是深深看着你。
鬼化的眼睛里闪着你看不懂的情绪。
任由你握住他的手,却不曾像往日那样,也握紧你的手。
你更难过了。
哭得难以自持。
几乎要失去站稳的力气。
直到——
“这不是梦。”
黑死牟的声音很轻。
却瞬间让你的哭声戛然而止。
“细君,这不是你的梦。”
他轻抚你的眉眼。
生着剑茧的指腹拭去上面的泪痕,“这是我的罪孽。”
你如遭雷劈。
呆呆注视着他。
整个人都傻掉了,痴痴重复他的话,“……你的罪孽?”
“嗯。”
黑死牟静静看着你。
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一般,说出了非常可怕的话,“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死了……细君,你见证过我的终焉,忘记了吗?”
……
……
忘记了吗?
忘记了吗?
忘记了吗?
……
……
怎么可能忘记啊!
你是亲眼看着他死去的。
他在你怀里化成灰。
可你却连那只残留着他体温的竹笛都留不住。
那时候。
你感觉到了锥心蚀骨的痛苦。
理智告诉你,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虚假之物;可感情上,你却无法漠视他掌心带来的温暖。
只是不等你混淆真实与虚假的界限,白团子自带的打码和谐功能,就将你从那种危险的处境中拯救了出来。
那一瞬的感受都成了幻觉
未曾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
而如今,那些被消除的感情重新涌上心头……
血月破碎。
此方天地在你眼前崩裂。
幻象散尽,露出尸山血海的无尽炼狱。
黑死牟居高临下。
他站在骸骨堆砌的山崖之巅。
无数凄厉的哀嚎从亡者森森的白骨窜出。
四周则是涌动咆哮的炽热熔岩,激烈地翻滚着,吞噬目之所及的一起。
仿佛能将人烤焦的高温烈风形成喷涌的风暴,吹得他衣物飒踏作响,也吹得你几乎站不稳!
你脸色发白。
下意识揪紧他袖口。
不同于你的惶恐,黑死牟早已司空见惯。
“你该回去了。”
他深深看了你一眼。
一点点从你指尖抽出衣袖。
无视你不停流泪的哀求,拂手一推,便将你推入后方不知何时出现黑暗裂隙之中。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