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抛掉了手中还在不断冒血的尸体。
此时她已没了理智,只凭本能在行动。
循着杀气,循着敌意。
寻找野兽的下一个猎物。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瞬息之间疾闪而去。
众人只是一怔的工夫。
她便已落入了那剑魔梁伤心所在的人堆里。
关七此刻已然稍微平静了下来。
凶兽的周边,就数这里的敌意杀气最为浓烈。
蔡京手下的这些武林高手,一惊之后立时反应过来,尚未意识到死期将近的二十几人手持刀剑一拥而上。
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多少个。
有的被她的手扯断了脖子,有的被她的手洞穿了胸口。
有的,直接被她活生生撕成两半。
这不是人的打法。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这是野兽天性中的猎杀本能。
她用来撕碎猎物的,是她的手,是她的腿,是她自己本身。
她的指尖,已浸满了不知多少人的血。
或许也有她自己的血。
她的感官似乎完全封闭了。
她的周遭全是残破不堪的不完整尸体。
有的缺了头,有的缺了手,有的缺了腿。
有的,四分五裂。
仿若一场异常残酷的杀戮盛宴。
有的人怕了,手脚发软打着颤,想要后退,却仍是快不过她的速度。
这样一只有着绝对速度和绝对力量的凶兽。
甚至于,还有着绝对的复原能力。
究竟有多可怕。
此时此刻,这点或许没有人能比梁伤心更清楚。
不论她杀了多少人,她踏出的脚步,总是对着他一个人的方向。
他手中的剑感觉到了恐惧,一直在颤抖。
一件本就是死物的剑当然不会恐惧,真正满心恐惧的,真正浑身颤抖的,是他,不是剑。
他名号剑魔,但他却并不是真的魔。
至少在这一刻,真正入魔了的,是这个全身染血的诡异少女。
……
她杀人……不,她撕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仅仅数十个呼吸间,她所过之处就已堆满了断肢残骸。
关七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怎么比他还疯啊。
搞得他都疯不起来了。
果然,对付一个疯子,最好用的办法,就是比他还疯。
关昭弟趁机赶紧上前牢牢牵住了关七的手。
甚至怕他再乱跑,还用精钢铁链将兄妹两人的手锁在了一处。
……
野兽的利爪已洞穿了梁伤心的心口。
梁伤心再也不会伤心了。
没了心的人,如何再伤心。
……
苏梦枕自第一时间便想上前去,却早被杨无邪与王小石两人给死死拉住了。
他目光寒凉,“无邪,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杨无邪不答,只死命摇头。
任谁都看得出来。
那已经不是晚姑娘了。
她的理性已被完全吞噬。
或许就连自己是谁也都已经忘记了。
她那双眼睛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杀意,什么都没有。
如今那只能算是一具拥有晚姑娘身体的空壳。
不论谁去,都只会被她视为下一个要被撕碎的猎物。
但他的公子孤注一掷,毫不犹豫扯下了他的手。
苏梦枕终于知道,自多年前小寒山初初见面,那时的违和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也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她就像是立于白夜的分界线之间。
前进一步是黎明,后退一步,便是永无止境的黑夜。
如今她沉沦于黑夜的世界中。
终究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
转眼间,蔡京麾下的人马全都折在了凶兽的利爪之下。
只除了离得稍远的雷纯与白愁飞二人。
与在场或担心忧虑、或害怕恐惧的其他人不同,雷纯的那双美目中闪烁着的,是惊喜亢奋的光芒。
花晚晚的心智果然已被完全扰乱。
并且她的能力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是一把最为好用的杀人利刃。
却也是一把双刃剑,若是用不好,伤人又伤己。
但好在,她中了一枝毒锈的毒。
制毒的是温家‘死字号’的温趣,已经被她给杀了人灭了口。
此毒天下间再无解药。
自此后,只要她一唱歌,这把杀人利刃就必须无条件听从。
对她而言,这已然不是什么双刃剑,而是一具任她摆布的傀儡娃娃。
雷纯笑了。
笑得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在这无边的杀意中,竟显得突兀极了。
她忽而柔柔唤道,“你过来,听我为你唱歌。”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她唤的人,是花晚晚。
她的神色实在难掩喜意。
不止她,就连她身边的白愁飞亦是同样喜形于色。
白愁飞右手的断腕已撕了衣角布帛草草包扎止住了血,但他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着痛。
他痛,伤了他的人也别想好受。
于是他看向苏梦枕,诡笑道,“苏楼主,我再好心告诉你一件事,‘一枝毒锈’就算扰乱了心智,也不会伤及你心上人的性命,只能让她听话。”
“只要雷纯一唱歌,她就只能沦为一条听话的狗,她要她跪下就跪下,要她杀人就杀人,她要她往东,她就绝不会往西。”
此话一出,苏梦枕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他身边诸人亦是如坠冰窟。
雷纯控制了花晚晚之后,会让她做什么,明眼人都猜得出来。
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好毒的一枝毒锈。
好毒的一个女子。
花晚晚刚扔掉手中梁伤心伤了的心。
雷纯出声唤了她。
她转头看去,眼睛里全是空空如也的茫然。
接着雷纯出声悠悠扬扬唱起了歌来,“……一般离绪两消魂……”
她的眼睛越发红得厉害,继而逐渐变得混沌难明。
雷纯见状愈加喜上眉梢,口中唱出的歌儿也不曾停下,“……马上黄昏,楼上黄昏……”
她猩红着眼。
一步一步,慢慢的,晃晃悠悠的。
走向了雷纯。
苏梦枕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红袖刀。
他这一刻,甚至克制不住杀意,只想动手杀了雷纯。
好让她永远闭上唱歌的嘴。
但他不能,他怕会因此而更加刺激到他的兔子姑娘。
宛转悠扬的歌儿还在继续绕着梁。
沦为傀儡娃娃的兔子也在继续往前走着。
她愈是走近,雷纯脸上的笑意就愈是扩散,她口中的歌儿也愈是悦耳动听。
直到她停在了雷纯的面前。
扣人心弦的歌儿却戛然而止。
惊变往往只在一刹。
她的手瞬间贯穿了雷纯的心口。
雷纯的脸上仍然还是笑靥如花。
但她这辈子却再也做不出第二个表情来了。
她至死都不明白,她放出的,哪里是什么能够任人摆布的傀儡娃娃。
她放出的,明明是一只暴虐杀戮的凶戾野兽。
凶兽的眼睛里时而混沌,时而空茫。
漫天的血腥气,越发刺激到了她。
雷纯只一眨眼就死了。
死得草率,死得寥落。
但在她身侧的白愁飞却煞时惊得胆裂魂飞,额上虚汗汩汩而淌。
他见势不妙,脚下踏起轻功转身便要落荒而逃。
但他哪里还能逃得过。
花晚晚瞬息之间便已暴闪而至。
他断了腕的右臂当即被齐肩撕扯而下。
他下意识痛得嘶声惨叫。
但却好似使她愈发兴奋了起来。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游戏。
不再像方才那般一击致命。
而是开始认真玩起了她手里的新玩具。
她随手扔掉了那只血流肉烂的右臂。
又转而伸手拧住了白愁飞的左臂。
接着就像是撕鸡腿一般,轻飘飘一掰,那条左臂登时筋断骨裂血肉狼藉,转眼又被她撕扯了下来。
白愁飞痛得冷汗淋漓,面色煞白。
而后,不知是肉骨分离让他痛得无法忍受,还是失去双臂令他绝望得不愿面对现实。
他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不会再惨痛地嚎叫出声了。
她似乎觉得没了意思。
复又伸手正要使力拧断他的脖子。
但她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扣住了。
这只手,瘦骨嶙峋,青筋突起。
或许这只手不是最有力量的。
但却偏偏又是这只手,将那只最有力量的凶兽给轻易拦了下来。
……
苏梦枕的眼眶已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