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咬唇,用手背擦掉眼泪。
却怎么也擦不完。
眼泪晕染了最后那页纸的日期。
2022年10月9日
是结婚纪念日那天祁斯年亲手写给她的。
也是她离开的那天。
她脑海里响起那天他发涩的声音。
“别这样,希希——别这样对我——”
“今天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结婚……”
和后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仲希然,我爱你,我只爱你。”
可是她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就那么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那天的很多片段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他用期待的语气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候就见到我了,你穿漂亮点儿,我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那天的他一定精心准备了很久。
他写下了这封信,打算亲手把这本日记交给她。
他满心欢喜地想跟她庆祝那天的结婚纪念日——他们相爱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结婚纪念日。
可是,她就那么走掉了。
堆积的情绪好像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仿佛洪水决堤而下,冲垮了所有的一切。
仲希然阖上日记本,抽泣声再也控制不住。
祁斯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地睡过一个觉。
他本来只打算眯一小会儿,却没想到躺在仲希然身旁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格外安心,他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见隐约的抽泣声,充满克制,但又好像完全克制不住。
他起先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额头突然砸下来一滴微凉的眼泪。
祁斯年倏地睁开双眼。
意识到什么,他坐起来,仲希然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栗着,手里还紧紧抱着他的日记本。
祁斯年顿一下。
抬手去摸她的脸,却摸到了满手的泪水。
祁斯年一颗心好似揪了一下。
他把仲希然抱进怀里,轻声说:“怎么哭成这样?”
仲希然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
祁斯年低头,一点点吻掉她的眼泪,慢慢说:“给你看日记不是为了让你哭,只是想让你安心一点,想让你知道我只有你,从来都没有别人。”
仲希然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哭音:“我现在知道了。”
“那就不哭了,好不好?”祁斯年伸长胳膊抽了两张纸巾,替她擦另外半张脸。
仲希然轻轻颔首,接过纸巾,却没忍住扑到祁斯年怀里,痛哭出声。
祁斯年缓缓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似是安抚。
她却好像在这安抚中愈发难过。
“对不起……”她泣不成声,声音也断断续续,“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我不该走的,我应该留下来……听你解释的……”
祁斯年吻了吻她额角:“我也有不好,不哭了,我们让这事儿过去,好不好?”
仲希然:“我不该钻牛角尖,因为我妈当年……我就很怕……”
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原因,有点乱,但祁斯年还是听明白了。
他温声说:“原来是这样,你当时才多大,吓到我们希希没有?”
仲希然在他怀里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怕了。”
祁斯年哄她的语气:“那我们希希好勇敢。”
仲希然捏着他睡袍衣襟,哭泣声还是控制不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都没跟别人谈过恋爱……”
祁斯年抬了抬眼皮,半开玩笑地说:“那怎么办?再去谈一个?”
仲希然抱着他胳膊:“那不行。”
她咬唇,“虽然你好像有点亏,但现在你只能跟我谈了。”
她抱着他的力度紧了紧。
好像他是属于她的。
祁斯年将手搁在她后背上,低声:“不亏,我本来也只想跟你谈。”
仲希然将头枕在他肩上。
她终于忍住了哭声。
祁斯年想了想,接着说,“我不谈恋爱,其实跟你关系不大。你不用觉得我是一直在等你而内疚,其实我也并不是一直在等你。我只是——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如果遇到了,我也会谈。但是我好像对别的女生,都不太感兴趣。”
仲希然不得不承认,祁斯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他一下子就精准地找到了她内疚的点。
这些话奇妙地让她眼泪慢慢地止住了。
她问:“那你就对我感兴趣吗?”
“我一开始,对你也不感兴趣。”祁斯年说。
好像的确是这样。
仲希然想起最开始,他对待她也很冷漠,冷漠后来慢慢变成了讨厌——是他和她都以为的讨厌。
但回想起来,他好像只在嘴上讨厌她。
她被猫抓伤,他会亲自带她去医院打针。
虽然很不愿意,但每次还是会被她拉下楼,就像他日记里写的,好像拒绝不掉她。
祁斯年抱着她,停顿几秒,说,“我在想,我认识你的时候太早了。如果再晚一点,或许也未必就会爱上你。就像我写的,我本质上是一个感情上比较淡漠的人,不太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信我自己会爱上什么人。所以才喜欢了你那么久连自己都没发现。”
“我不谈恋爱是因为自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喜欢你也是因为我自己。”
“无论怎么说,你都不需要为你谈过恋爱我没谈过这件事而内疚。”
第220章 冲动
仲希然的情绪就这么在他的安慰声中平复下来,从内疚转向一种好奇。
她在他怀里抬头,问:“那你当时怎么会想跟我结婚的?”
她一直以为他是被祁光远逼迫的,从来没想过是他自己决定跟她结婚,而且还因此跟祁光远闹了矛盾。
祁斯年看她。
她说:“就觉得,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
毕竟他以前对她都很冷。
“是有点疯。”祁斯年平声道,“我可以说出很多理由。”
“我怕你脑子不清醒,再遇见不靠谱的。”
仲希然下意识说:“其实他也没有那么不——”
祁斯年瞥她一眼,她立刻闭嘴了。
祁斯年接着说:“我当时想,与其让别人伤害你,不如我守着你。你虽然不爱我,但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做不到相亲相爱,举案齐眉也可以。”
“还有呢?”
“还有,你本来也是我未婚妻,我也没更合适的人选。”
“我们也算知根知底,你的性子我也大约了解,应该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太。”
“我也喜欢你,自私一点满足一下自己也没什么不对。”祁斯年说。
“但其实——人会为自己行为的合理化找很多借口。”
祁斯年停顿了一下,“这些都是当时我说服自己娶你的理由。”
他平声,“我想娶你,是一种冲动。”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仲希然被他形容的词“冲动”击中,忍不住弯唇。
窗外偶尔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窗帘不怎么遮光,天色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全亮了。
床头的灯成了摆设,被祁斯年抬手揿灭。
仲希然几乎坐了一整晚,她有点累,整个人干脆倚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祁斯年抱着她躺下:“累了就睡一会儿,日记又没要你一晚上看完,这么着急做什么。”
仲希然又打了个哈欠:“但我忍不住。”
既然已经看了开头,哪有不看完的道理。
祁斯年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先睡。”
仲希然抱着他,身体好似仍旧在轻颤:“但我现在不想睡。你再陪我说说话好吗?”
“……好。”祁斯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答应了。
仲希然用脸蹭了蹭祁斯年的下巴尖,说:“你也会冲动么?”
“怎么不会。”祁斯年说,“我对你冲动的时候还少吗?”
“比如?”仲希然撒娇的语气,“我要听你亲口说。”
祁斯年笑了下。
他手搭在她腰上,想了想,说:“比如本来结婚后没打算碰你的,但到了你家以后还是没忍住。中途本来也想停下,但你没反对,我就放任自己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放任了两次。”
“我好像有点……”他停住,好像在思考用什么词形容更合适,“食髓知味。”
仲希然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烫。
她想起了祁斯年日记本上画的那两颗。
祁斯年低头,吻了吻她侧脸,“你那晚是不是不太舒服。”
这时候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仲希然轻轻“嗯”了声,看他有些内疚的样子,又立刻说,“也没有完全不舒服,只是偶尔,而且你当时又没经验,技术差也正常。”
祁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