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男生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于是徐纠亲眼看他吃下这些药丸,腐蚀肉眼可见在男生的身上加剧。
他好不容易收紧红绳维持的人形,一瞬间垮掉,在病床上烂成一滩肉泥。
徐纠视若无睹的同时,还帮对方拉上床帘,于是那男生后续的一切变化,徐纠都将不会看见。
第二天,他就得死。
带着这样的念头,徐纠盖上被子,安然入睡。
他那颗流脓的坏心,在此刻坏到了顶点。
正如徐纠所想,男生的确是第二天坏掉的。
并不是因为滥用药物,而是他身上的红绳挂在门框上,把自己钓了起来。
绳结断裂,身体随之碎裂,滚得到处都是。
徐纠起床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痛苦。
脖子上的电击又开始他的惩罚,一波接着一波,像无数根打狗的滚在敲在身上,要把浑身骨头都敲断了才好。
血、骨、肉被打得成了一滩泥巴,所有的血管经脉都被打断了。
痛苦无处不在。
徐纠软在病床上,瘫软地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眼前却是一片昏黑。
手掐在被褥中,深陷下去,藕白的手臂涨红了,血丝贴着肌肤往下走,整只手都掐在被褥中剧烈地颤抖。
徐纠紧咬后槽牙,不肯让自己发出半点示弱的声音。
这是他的任务,他没有错,不该是项圈惩罚他的理由。
尖牙的存在让徐纠的嘴巴结构并不适合咬紧,每一次咬牙都是对嘴唇内皮肉的一次穿刺伤害。
这一次,也毫无例外的咬出了血,鲜血贴着嘴角渗出来。
徐纠垂着头,他的视线被一直温热的手扶住,身子往前一倾,栽进腹部。
“哥,好痛啊。”
“自找的。”
“任务结束了吗?”
徐纠自问。
系统不作答。
那就是没有结束,又一次杀错了人。
徐纠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把叹出的气吸回来。
还剩两个人,二分之一的选择。
错了也没关系,两个人杀起来简简单单。
徐纠视线往上一转,又看到徐熠程。
于是这二分之一,变成三分之一。
谁说部门主任不能做主角呢。
“真倒霉。”
徐纠嘀嘀咕咕。
徐熠程的白大褂上染了一片红,是徐纠嘴角的血珠。
“徐纠,你有想过一个可能性吗?”
徐熠程一只手箍住徐纠的脖子,另一只手手插进徐纠的嘴里,强迫他的尖牙从唇上移开。
第57章
‘什么可能性?’徐纠含糊不清地发问, 眼珠子贼兮兮地左转右转。
“哇!我不会是——”
徐纠的话被他用牙齿咬下,但徐熠程的手指没拿出来,于是在徐熠程的手指上咬出一个细小但深红的血坑。
徐熠程的巴掌轻轻拍在徐纠的脸颊上以示警告。
徐纠这才迟钝地张嘴放开那根可怜手指。
“不可能吧。”
徐纠飞快地把自己的想法否掉。
反派怎么能做主角呢?这不符合道德, 也不符合价值观。
坏比, 就该在做完坏事以后惨遭报复,死的死,残的残,然后黯淡地退出舞台。
“哥,为什么你这次不是主角呢?这样你被我杀掉,然后我们俩快快乐乐小黑屋。”
“然后又一次看着你死掉?”
“…………”徐纠的嘴唇抿紧,但这样的安静只保持了半秒钟,很快又嬉皮笑脸地笑出声:“嘻嘻。”
徐纠发出这样的声音, 下一秒就被徐熠程捏着下巴强行把声音堵回去。
这个时候, 广播声响, 宣告新的一天开始。
墙上挂着的电视机突然地打开,先是雪花屏,然后逐步变成模糊的字体与画面, 声音也被腐蚀得断断续续。
它在宣读日期, 播报医院内部公告与新闻。
该去食堂报道了。
徐纠坐在床边, 由着徐熠程帮他穿衣穿鞋,揉揉头发整理发型。
接着, 徐熠程主动牵住徐纠的手, 领着他往外走。
徐纠别扭地想把手抽回来,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纠纠缠缠又纠缠不清, 还有其他人存在。
徐熠程不许,紧紧攥着。
徐熠程身着白大褂,胸口别着一枚镀金的名牌。
徐纠忽然发问:“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曹卫东还是徐熠程?”
“你呢?”徐熠程把问题问回去。
“徐熠程吧!这样我好像就有家人了。”
徐纠擅自做了决定。
“好。”
于是男人白大褂上标着的名牌姓名, 从曹卫东更改为徐熠程。
徐纠想的,他全部满足。
名字、身份,全部都以徐纠所想,量身定做。
徐纠的视线绕过徐熠程向回字楼下看去。
黑水已经没过二楼墙壁一多半,看着不过两天就会来到三楼。
而视线一转,看向墙壁。
回字楼的腐朽又一次加深,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浸在水里后又被取出时的腐烂,被水腐蚀了一遍,又遭风侵蚀。
肉眼所见的一切都格外的糜烂,铁不是铁,钢也不是钢,仿佛一切都是被水浸泡到腐烂化脓的骨肉。
它正如一具搁浅在岸边的鲸鱼,庞大身躯日渐软烂,从厚实肚皮下轰鸣出危险的汽笛声。
如一枚炸弹,分不清到底什么时候会炸开。
恶心至极。
徐纠又往徐熠程方向靠了靠,他的白大褂是这一方黑沼里唯一干净的存在。
食堂里只剩两个活人,他们身上也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变化,红痕圈住身体各处,没有割开,但似乎也已经往肉里陷进几厘米。
再耗下去,很快也会断裂碎裂,一并葬在回字楼的黑潮中。
“电梯门的钥匙找到了吗?”
“现在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那两个人偷偷交换信息,忌惮地看着徐纠,和徐纠身边的男人。
“不对,徐纠活着从部门主任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证明那里也可以去。”
徐纠刚落座,那两人站起,一男一女,向外走去。
今天食堂不是馒头,而是一碗单调的阳春面,窝了一个蛋在汤里。
这碗素净的阳春面和馒头也没有拉开差别,寡淡的,像在咬白面一样勉强。
但徐纠自来到精神病院起就没有吃过东西,再照他这样挑食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得饿死在这。
徐熠程端起碗,挑起一筷子面送到徐纠嘴边。
徐纠伸出舌头舔了舔,尝了口味道,便由着他哥喂他。
吃一口,休息一会,又再吃一口。
磨磨蹭蹭,但好赖吃完了。
徐熠程夸徐纠是好孩子。
徐纠鼻子里嗯出一口气,不算承认,也不算否认,只是被这样夸奖显得有些难为情,耳根后面偷偷红了一线。
徐纠从位置上站起来,徐熠程去帮他放回餐盘。
两人也就脱手了这么半分钟不到。
徐纠已经像一枚炮弹似的,冲到那朽木怪物面前。
徐纠抬腿就是一脚,踹得对方笨重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地上震出一圈轰隆声。
看它吃瘪,徐纠呵呵直笑。
抬腿刚想再补一脚,脖子上的电流猛地收紧插进皮肉里,把徐纠的脖子当大鹅一样拧住。
徐纠两条腿脱了力,沉重地半跪在怪物面前,但电流没有半分消减的意味,反倒愈演愈烈。
“徐纠,道歉。”
徐纠咬牙,恶冲冲地喊说:“我不!”
徐纠的脸又一次扭曲成了一团,像是一个被捏得极为精美的糕点,被人从正面打了一拳一样。
额角处突出了几条蜿蜒纵横的经脉,正随着电流的刺痛感突突地颤动,经脉几乎要冲破皮囊。
“对不起!”
徐纠瘫倒在地上,像溺水的人被捞上岸时,疼得浑身冷汗湿黏黏,尽全身的力气深吸一口气,再一点一点从胸膛排出浊气。
徐纠半边身子都贴在冰冷的地面,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地面的震动,疲惫地视线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能引起这场地震的东西。
笨重累赘的怪物还在地上苦苦挣扎,徐熠程站在他身边,看他就像在看一条疯狗一样恨铁不成钢。
再没有任何事务,可以引起地面这样的震动。
天花板上挂着的生了锈的吊顶风扇无风自动,卡出生涩的两声擦擦声后,砰地一下,巨大的扇叶直直地砸下,零件哐哐当当掉了一地,咕噜噜滚得到处都是。
地面发黄发念的老化瓷砖的裂缝如一滴墨掉进水里,深黑的裂隙以风扇吊顶砸下的浅坑作圆心,快速地向四周弥漫。
墙壁上的东西砰砰铛铛地开始掉下,贴着的瓷砖、空盘行动宣传,还有蓝绿的窗户玻璃,一切的一切都被染上黑色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