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清楚了,便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背。
腰上似乎被抵得更紧了些。
甄华漪闭着眼,向他奉上自己的一双朱唇。
但他却陡然松了手。
甄华漪睁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却依然能感受到他沉下了脸。
甄华漪睁开了湿漉漉的眼。
怎么了?
她费力想要分辨他的表情,刚睁大眼睛,整个人就腾空起来。
天旋地转,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抗在了肩上。
这是什么动作,男女柔情蜜意的时候,不应该抱起她么?
为何像扛起沙袋一般。
甄华漪没有想明白,就被他摔到了床榻之上。
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好在床榻松软,甄华漪没有摔得太疼。
他紧接着就覆了上来。
陡然间,甄华漪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
好熟悉,甄华漪闭着眼,忍不住在他衣襟上嗅了嗅,他握在她腰肢上的大掌突然用力,她嘶嘶了两声,生生地疼。
她感到身上人带着隐怒,她不知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他握着她的膝盖,分开了两边,接着就撩开了衣袍,沉下了腰。
甄华漪蹙着眉,猛地抖了一下,面色陡然苍白。
她还没有准备好。
李重焌低头凝视着她。
痛?
痛就对了。
怎能不恨她?
这女子百般招惹自己,在自己被她哄昏了头时,她却放弃了他,要和他的兄长双宿双飞,琴瑟和谐。
她莫非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能够容忍她如此戏弄?
李重焌有心想要惩戒她,让她痛,让她难过,让她崩溃,让她明白,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他身子发僵地卡在那里,神色变幻许久,终于却是撤开。
浓稠的夜色没有一丝光亮,李重焌在甄华漪的腰下俯了身。
他的唇落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激起一阵战栗。
甄华漪惊慌极了,双腿不住地动,却被男人的大掌钳住,她仰头,拽着被子咬紧嘴里,羞耻极了。
李重焌抬起头来,薄唇水亮,戏谑地看向了她。
甄华漪将被子盖在了脸上,尽管她也知道,他其实看不清她的脸。
李重焌忽地想到了别的东西,脸上的戏谑一丝丝散去,神色变得阴冷。
为什么不消片刻,她就变得温柔似水。
李重焌心中的嫉恨升腾而上,忍不住去想她与皇兄欢愉之时也是如此吗?
不能去想,不敢去想。
他伸手,强硬地掐住甄华漪的下巴,恨恨咬了上去。
甄华漪想到他方才吃过的,有些不情愿,但挡不住他来势汹汹,只得被迫应了,啃咬之时,她不小心咬了他的唇角。
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恍惚之间,只有清冽的酒香。
……乌程若下。
甄华漪迷迷糊糊想到,皇帝并不爱这酒,倒是李重焌颇为喜好。
她没有深思,思绪被撞碎成一段一段的,累了半宿,终于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依旧不见李元璟,甄华漪拖着酸软的身子,在榻上坐了起来。
她蹙着眉细细想昨夜的事。
说来奇怪,她和皇帝的三次同房,有两次都是在她不甚清醒的时候发生的。
除了昨夜。
而昨夜,让她生出了一种荒谬至极的联想。
甄华漪猛地摇摇头。
太过荒诞,无稽之谈。
耳听得傅嬷嬷和玉坠儿走近,甄华漪赶走了心中的奇怪揣测,和他们二人说起话来。
*
差事完成,崔邈川不用时时在宫里修书,将行李铺盖都送回了崔府。
听闻二哥回府了,崔妗娥去书房找他。
崔妗娥前几日在宴会里和李雍容相谈甚欢,她从前觉得李雍容跋扈,几次接触都渐渐打消了偏见。
公主跋扈依旧,可本性不坏。
崔妗娥看出李雍容还是很在意她的兄长,便有心来问一问崔邈川究竟是什么想法。
她自己都已经定亲了,可兄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家里人都心急了。
崔妗娥来到崔邈川书房,却没见到崔邈川的人,她走到书桌边上,看见上面放了一个盒子。
看起来……不像是郎君的东西啊。
崔妗娥犹豫再三,终于止不住好奇,打开了这个盒子。
很意外,她看到了一支碧玉簪。
这碧玉簪她认识,是好多年前,娘亲头上戴着的就是这只簪子,娘亲说过,这是崔家传给媳妇的传家宝。
崔妗娥好些年没有见到母亲戴这只簪子了,原来是给兄长了?可兄长连半个媳妇都没有,母亲为何给了他?
崔妗娥不解,索性去问了崔夫人,崔夫人怔怔:“那簪子,又回到了二郎手中?”
“又回到?阿娘,这是何意?”崔妗娥问道。
崔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造化弄人,罢了,这事不知二郎知晓了多少,还是为娘亲口告诉他吧。”
和好友应酬完回来,已经是夜里了。
崔邈川才进府,就有侍女过来道,他母亲要见他。崔邈川
不做他想,这些日子在宫里忙着修书,吃住都是在集贤院的小排房里应付,许久没有见到母亲,她必是想念自己了。
崔邈川来到母亲住的东院,看见母亲坐在桌旁一脸忧愁,而桌上放着一只打开的漆盒,里面静静搁着一支绿玉簪。
崔邈川心口一跳,兀自红了脸,想到这簪子主人身份,那脸上的红意很快褪下,变得有些发白。
崔夫人抬起头来,看向崔邈川:“你来了。”
崔邈川走上前一步,严肃又恭敬问道:“母亲,这东西是……”
崔夫人道:“是甄昭仪给你的?”
崔邈川的脸色更白,他抿了抿唇问道:“母亲从何得知?”
崔夫人叹了一口气:“孽缘啊,或许,当年娘不该给她这根簪子,让你们无端生了妄想……”
崔邈川听着崔夫人的话头,心中惊讶,这簪子是母亲给甄华漪的,母亲为何和甄华漪有来往,这给簪子的举动又是何意?
崔邈川疑心其中有内情,不动神色问道:“她……并未讲过这簪子的来历,只说,让我回来问母亲。我怕母亲不同意我二人的来往,便一直不曾问过。”
崔夫人抬眼看着崔邈川,迟疑问道:“你……你们,到了哪一步?”
崔邈川答道:“纵是此生无缘,她亦是我认定的妻室。”
崔夫人道:“二郎,你在胡说什么?”
崔邈川故意说道:“她有时会提及当年之事,但儿子丝毫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当年崔家负了她,才让她落到如今的境地,儿子常常觉得亏欠,只有终生不娶,才不辜负她的情谊。”
崔夫人听到儿子这样说,急切道:“崔家何曾辜负她,她早已和你拜堂成亲了。”
话音刚落,屋内寂静如冰。
半晌,崔邈川问道:“她……和我拜堂成亲?”他语气干涩,“儿子为何不知?”
既已经说出了口,事情也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崔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将事情全盘托出。
崔夫人闺名王霁,是出身太原王氏的千金小姐。她和甄华漪的母后私交深厚。
燕后当年就是王府的一个小小舞女,无名无姓的,只被叫做五儿。因为王霁和五儿两人都喜好音律舞蹈,又年龄相仿,渐渐成为了知音。
当年燕帝来访王府,一眼就看中了容貌倾城的五儿,并将她带回了宫,宠爱日盛。几年过去,五儿一步一步爬到了皇后之位。
五儿变成了燕后,王霁成为了崔夫人。
初进宫时,五儿曾和王霁约定,要做儿女亲家。
但燕后的女儿宝华公主的婚事,却不是一件简单事。
在定下李元璟之前,燕后是属意崔邈川的。
只是时局变化太快,为了女儿和自己的将来,燕后还是转向了李家。
王霁并不觉得五儿反复,她知道五儿处境太难。
一朝宫变,五儿不见踪迹,王霁为故人伤心之际,恰好碰上了逃难的故人之女。
王霁怜惜甄华漪弱小,想要崔氏能庇护于她,于是急匆匆让甄华漪过了门。
只是,一同去往博陵老家的路上,车队遭乱军劫掠,甄华漪不见踪迹。
再次听闻她的消息时,她已经被李元璟收入了宫中。
若非阴差阳错,二郎和公主也是一对佳儿佳妇。
可惜。
金猊香袅,青烟浮动。
崔邈川呆立一旁,声音艰涩说道:“所以,甄氏她其实,就是我的……妻子?”
*
古籍既已修补完,今日无事,甄华漪一大早就去万寿殿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身边有一群活泼的女郎,除了面熟的那几个,还有几个生面孔,初初长成的少女,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