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着电线用力荡向下层，撞碎玻璃和木木一起摔了进去。
木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刻反手扯住电线，大喊：“林队！下来！我们拉住了！”
大半身躯都被钢铁覆盖，头部也被头盔遮挡的人形机甲挡在了破碎的窗口。
“咳咳！”大师喘着气，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恐怕走不脱了。”
林闻风没有犹豫，抬起枪瞄准了大师的眉心。
徒劳的枪声再次鸣响，子弹在半途坠落，机械手臂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盔甲下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该怎么做，大师？”
林闻风勉强笑了一声：“比起问他怎么做，你不如问问他是不是要咳死了。”
“你就没考虑过，如果你的计划功亏一篑，你先病死了怎么办吗？你的下属看起来也冷冰冰硬邦邦，一点都不贴心。”
“是在你给他更换机械躯体的时候，把人类的情感也换掉了吗？”
机甲微微偏头，看向如同一节将死的枯枝般的大师。
“我没事，雷亚。”大师捂着嘴，“不必受她的影响，我们都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并不如你一样畏惧死亡……其实你本可以不用赴死，毕竟你并不是异能者，并不是需要消灭的感染者。”
“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去吧，雷亚。”
大师垂眼，“杀了她。”
“是。”机甲带着林闻风冲出了高楼，呼啸的风声里传来草草木木的惊呼，林闻风依然死死握着手里的枪。
不知道是刚刚把电线捆在腰上的时候断了肋骨，还是被机械改造人掐着脖子拎上高空缺氧导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道正在灼烧，腹部也同样灼热。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
她察觉到自己正在细微颤抖，但只有握着枪的手依然稳定——那是神枪手的职业素养。
哪怕知道徒然，她依然再次扣动了扳机。
雷亚并不打算亲自动手杀了她，他于高空松开手，没有长出翅膀的人类自然会坠落而亡。
让人反胃的失重里，林闻风看见了那枚子弹的轨迹。
她还来不及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那枚子弹就顺从着她的意志，笔直地朝着大师的眉心而去，击碎他的头盖骨，结束了他苟延残喘的生命。
“哈。”林闻风发出短促的笑声，然后飞速坠落。
她看见雷亚飞速重回了高楼中，看见草草和木木试图把电线甩向她，哪怕相距甚远，她依然不死心地、挣扎地伸出了手。
然后她看见那栋楼震颤了一下。
——她曾经见过这样的震颤，在超级水世界。
仿佛为了印证她心中所想，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托举、缠绕着她，尽可能温柔地减速，让她无痛倒在藤蔓织成的网里。
“唔。”林闻风捂着腹部，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哽咽着问，“安纱？”
“嗯。”安纱戳了戳她，“你怎么哭了？很疼吗？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林闻风勉强露出一个笑脸，“这是喜极而泣。”
她颤抖着抬起手，让她看见自己手中不断变形的那枚子弹，“你看，我终于……也拥有力量了。”
“恭喜。”安纱蹲在她身边，伸手和她握了握，“恭喜你。”
“呃。”林闻风挣扎着坐起来，她看见营地有人跑出来，马妮拎着她的医药箱朝她飞奔而来，她喘了口气说，“我杀了‘大师’，但那个改造人还在上面。”
“我的队员在楼下，拜托你……”
安纱扶了她一把：“好，小曲已经先冲上去了，不过你真的没问题吗？”
“把她交给我就好。”马妮喘着气在她身边蹲下，神情严厉动作轻柔地把林闻风按了下去，“躺下去！”
“等、等等！”林闻风挣扎着要坐起来，“我也要上去！总得让我看到最后！”
“我……”博士跑得太急，险些跪倒在安纱面前，还是武灵扶了她一把，没让她软着腿跪下去。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也要去！”
“带我一起去吧！”
“我觉得、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容易死……我想亲眼见证。”
博士没有得到回应，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安纱？”
安纱正看向她身后。
不远处，安理正站在那里。
对上视线，安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无法挪开视线。
她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招了招手。
一直站在原地，试图保持指挥官姿态的安理下意识朝她迈了两步，而后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小跑着，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安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安理像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来这里……”
“将祈叫我过来的，他要去救人，可能会花点时间，担心敌人调虎离山。”安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就过来了。”
“呼。”安理叹了口气，“幸好他还有点脑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脑子开始运转，“大师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用我们动手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他身为机械派的首领，居然从来没给自己的身体改造过，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事肯定还没完结，先上去。”
“好。”安纱答应下来，回头看他们，“你们都要一起去吗？”
“小曲应该是先去救人了，我们直接去找你们说的那位‘大师’就好了。”
她好像还有点好奇，“他到底是谁啊？”
“你不用跟他认识。”安理挑眉，“不是什么好东西。”
“告诉你个诀窍——这种满嘴道义连自己都骗了的人，别听他在说什么，看看他做了什么就好。”
安纱乖乖点了点头。
马妮撑着林闻风站起来，叹了口气：“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我想，有安纱队长在，应该也不会让你再动手。”
“你保证不乱动，只是做个见证的话，我就带你一起上去。”
林闻风扯起嘴角：“我保证。”
安纱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到自己身边的三个小孩，好奇地问：“小孩也去呀？”
“嗯。”博士郑重点头，“有些事，他们也需要亲眼见证。”
安纱没有异议，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电梯。
“幸好电梯还在运作。”林闻风苦笑一声，“否则我这个状态要爬那么高的楼层，多少就有些为难了。”
电梯到达一片狼藉的现场，安纱一眼看见了站在大师尸首前的改造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哇——”
雷亚转过身，警惕地拦在了大师身前。
博士忍不住往前一步：“你是……雷亚？”
“他、真的死了吗？”
雷亚沉默下来，但四周的屏幕亮起，一个隐约能看出大师影子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在椅子上坐着，噙着温和的笑意：“可以这么说。”
“你还活着。”
他对着林闻风说，“请容我向你致谢。”
“我这样孱弱的身躯，早就没有改造的必要，它已经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林闻风眯起眼：“但你还在说话。”
“我始终无法狠下心，迈出脱离肉体凡胎的最后一步。”大师轻叹一声，“你替我完成了夙愿。”
“只是……你却踏上了错误的道路。”
“我说过，成为异能者，只是成为感染者……”
“可我不在乎。”林闻风撑着马妮，扬起笑脸，“我只是需要力量，拿起枪或者成为怪物，我根本无所谓。”
大师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至少你获得了愚昧的幸福。”
“许久不见了，安纱女士，曾经我们见过一面，但你或许还没记起。”
“那时候，你给我们带来了希望的种子，至今我仍会告诉每一个得到食物的凡人众孩子，这份馈赠来自我们的朋友。”
“只是后来，我明白了诡异究竟是什么，也明白，我们终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哀求，“你愿意为救他们而死吗？安纱。”
“就像四年前，你留在禁区那样，再选择一次吧。”
他张开双手，“我已经舍弃了人类的躯壳，这可以保证我不会被异能病毒感染，这幅身躯也可以随时替换。”
“如果你不甘愿死亡，我可以答应你，再你消灭诡异关上那扇门以后，我会将你的意识上传，你会得到另一种
意义上的永生……”
安纱还没有开口，博士先问他：“你……你现在的身躯，已经是百分百人造了吗？雷亚也是？”
“是。”大师看向她，“我很遗憾，最终你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如果不是你杀死了弗兰肯斯坦，我们的实验会更顺利一些。”
“你觉得你是对的？”博士的手颤抖着，话语却越来越流畅，“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诚然异能和诡异一同到来，但谁也无法论证，这个过程是可逆的！也许杀死异能者对诡异而言根本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