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点道歉微不足道，但已经是那个时候林今则能感受到最大的爱意了。
他抿唇，给此刻没有眼泪的妈妈递了一包纸巾。
“我知道你是被他逼着来找我的，你的确没有办法了。”
以前没办法，现在也没办法，他妈妈生活过得并不好。
妇女刚才还在装哭，听到这句话，动作幅度很大的停了一下，眼角突然泛了点红，接过银行卡和纸巾：“谢谢。”
林今则继续说：“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我写在便签上了。”
“我知道了，今则。”妇女声音变缓起来：“你好好生活，我不会再来找你的。”
林今则原地站着，目送妇女动作缓慢的走进电梯，然后电梯门关上，消失不见了。
楼道边缘上的虞淮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等到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变为1的时候，虞淮意迈步朝林今则走去，尝试拉住他的手想抱他。
林今则垂着头，走进玄关把门关上。
周围安静了许多，虞淮意摸摸他的脑袋，下一秒，林今则嘴角向下一瘪，把头靠在虞淮意的肩膀上。
虞淮意不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感受到怀里人的抽泣，像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
林今则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他没哭过几次，可是虞淮意一靠近过来抱住他，他就觉得委屈洪水一般往上涌，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抓紧虞淮意的衣服，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虞淮意。”
虞淮意把他圈紧，这个拥抱沉重而痛苦：“我在，对不起。”
林今则眼泪都蹭到他的衣服上：“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没能让现在的你开心，也没能让以前的你开心。”虞淮意想擦掉他脸上的泪，可是怎么也擦不完，林今则哭的好像更厉害了。
虞淮意慌张起来，手足无措的，只能一点点亲着林今则的脸：“顺顺气，慢慢哭我陪你。”
林今则持续掉了一会儿眼泪，直到后面哭累了才停下，堆积了这么久的情绪一下全宣泄出来，耗费了他所有精力，脑子都是空白的。
虞淮意把他抱到卧室：“睡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林今则无意识抓住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走，虞淮意躺在他旁边：“我就在这，醒了也在这。”
林今则这才放心，紧攥的手慢慢松开。
“林今则，我爱你。”虞淮意在林今则睡着之前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第71章
林今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周围一片漆黑，他意识逐渐恢复清醒过来，黑暗中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感觉眼皮有点痛, 头也是, 但是浑身很暖和。
他动了动胳膊, 发现沉重地抬不起来, 而且不止胳膊，整个人都像被压着似的。
下一秒，身侧的床垫和被子动了动, 林今则才发现自己被虞淮意抱着, 两人贴的很紧密。
虞淮意揽过他的腰背，语气清明，只不过声音哑得厉害：“醒了？”
林今则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过了半晌带着鼻音：“嗯。”
“饿不饿？”虞淮意全然没提林今则妈妈那件事，指腹轻轻按摩他的眼睛，温声细语：“厨房里温的有粥, 是你喜欢的瘦肉粥，要不要吃点？我端过来。”
饿不饿的林今则没感受到，他问：“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 你睡了大概五个小时。”
林今则又问：“你呢？”
“我也是。”
林今则没说话，知道虞淮意在骗人, 不然怎么连手机都没拿就能准确的说出时间。
虞淮意也的确没睡。
他在床边看着林今则闭上眼睛呼吸平稳, 鼻子和脸都是红红的，让人分外难过。
黑暗中，虞淮意看了他好久，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很多, 然后陷入一种极深的痛苦之中。
痛苦林今则在他面前哭，痛苦为什么自己没早点认识林今则。
醒来沉默的几分钟内，林今则脑子里闪过自己靠在虞淮意肩上哭的画面，吸吸鼻子：“我有点饿了。”
虞淮意从床上起来：“我把粥端过来，还想吃其他的吗？”
“不用。”林今则摇摇头：“我起床吃饭。”
来到客厅，里面没开灯黑乎乎的，虞淮意伸手挡了下林今则的眼睛，把灯打开：“你在这等着，我去盛粥。”
刚盛好的粥有些烫，虞淮意用勺子搅动降温，林今则坐在餐桌边，闻到瘦肉粥的香味，这才觉得肚子空落落的。
等粥的温度合适了，虞淮意把碗放在他面前，林今则吃了几口，放下勺子：“虞淮意，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想说也可以。”虞淮意望着他：“如果说这件事会让你觉得难受的话。”
林今则低下头，看着餐桌桌布上清新的蓝色印花：“不会，我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他有想过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虞淮意自己的事情，可他没想到会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被对方知晓。
他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从十二岁开始的时候也几乎没哭过，即使被数十年没联系的妈妈突然找上门要钱也没觉得多委屈。
但当他看到虞淮意站到他面前的时候，所有情绪都被瞬间放大，人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不丢人。”虞淮意出声，把他的手包住，指间相扣，掌心相贴，“你说，我听着。”
林今则默了几秒：“我爸离世得早，妈妈后面改嫁了。”
这种事在别人面前他可以无所谓的说出来，但在亲密的人面前讲述这些，就好像剥去完好光鲜的外皮，露出内里一层难看。
他不想说，可虞淮意是他男朋友，也是他想过一辈子的人。
林今则接着道：“我妈的家庭不太愿意接受我，我被赶出来，到现在已经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可能我妈最近从网上看到我，所以过来找我。”
当他真说出来的时候，发现其实也没多难讲，短短几句就囊括了他的前二十年。
虞淮意听着，骨骼泛起细密的颤抖，心脏不断下沉坠落，隐约猜到了一些，可事实还是和他想的有些出入，“那你住哪，怎么生活。”
林今则感到窘迫，很想让虞淮意别问了，无措地收回手，抬头却撞进对方的墨色眼睛，里面揉碎了千百种情绪，有心疼有询问，还有...哀求。
哀求着想知道他的过去。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林今则抿了抿唇，片刻慢慢开口：“我爸留的有一套房子，我住在那，一开始我妈会给我塞点钱，后面我自己出去做各种兼职，一直到高中。”
“高中之后，我——”林今则话说到一半，虞淮意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突然不舒服，他愣了下之后急忙问：“你怎么了？”
虞淮意不去看他，一只手抓住椅背边缘，整个人能看出来在发抖，倏地起身，身形不稳地往卫生间的方向去：“对不起，等我一下。”
林今则跟在后面，眼见虞淮意把卫生间的门关上，担心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先吃饭。”
卫生间里，虞淮意双手撑在洗手台台面上上，眼前一阵阵发黑，胃里也很难受，用凉水冲了好几把脸，不断深呼吸才慢慢缓过来。
几分钟后，林今则面前的门打开，他视线上移，抬手试了试虞淮意的额温：“你是不是生病了。”
随后他的手被拿开，陷入一个紧密结实的怀抱，再次愣住：“虞淮意？”
虞淮意紧紧抱住他，深深汲取怀里的温度：“没什么，你接着说，高中之后呢？”
林今则就这样保持被抱着的姿势，摇头化繁为简：“高中就没什么了，我都是打寒暑假工挣钱。”
“再后面就是大学被星探找到，签了公司。”
话音落下，虞淮意没吭声，似乎在消化理解这些信息，林今则也就没动。
过了会儿，虞淮意张口：“你以前说你有个初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因为两人拥抱，林今则看不到虞淮意的表情，还以为他要吃醋，垂眸想了想，老实地一五一十道：“高中，那个时候他对我挺好的，我就答应了，不过我有点接受不了他老是对我动手动脚，没谈几天分了，后面也没联系过。”
林今则怕虞淮意会不高兴，又说：“你别生气，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我不是在意这个。”虞淮意眉心紧蹙，面露痛色，喃喃道：“我倒希望你要是真有个初恋就好了。”
“最起码那个时候会有人对你好。”
不想话题太沉重，林今则闻言笑了起来：“万一这样我遇不到你或者不喜欢你怎么办。”
虞淮意抱他的力气没那么紧了，问了一句：“你说因为他对你好你才答应他的，是吗？”
林今则点头：“是。”他很多时候确实会因为谁对他好就对谁有好感。
虞淮意松开林今则，目光定定的：“那我就出现在你面前，成为对你最好的那个人，你就会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