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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古代爱情 > 宫墙之内有恶犬 > 第30章
  “薇姨,这样不行,我马上去找郎中!”
  时值冬月,夏绫只顾得上披一件单衣,连带子都未来得及系好,便匆匆跑了出去。
  此时已入宵禁,大内各门严禁宫人私自出行。御药房傍着文华殿,夏绫若想从乾西五所到那去,近乎要穿过大半个紫禁城的距离。
  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冷风像刀子一样往她身上扎,她只身一人,在灯影昏暗的宫道中狂奔。
  夏绫绕过西六宫,沿着慈宁宫与养心殿的夹道向前庭跑去,可是到了隆宗门,却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
  守门的内官将她拦住,厉言宵禁时分后宫内眷绝不可入前庭,让她回去,待天亮后再来。
  可夏绫等不起的。她苦苦哀求,但门官却在她身上狠狠一推,告诫她说,如果再不走,便要通知侍卫来拿人了。
  夏绫急得快哭了。这时,她却忽看见一队人从乾清门出来,拐了弯往景运门走去。
  夏绫认出来,那似乎是皇太子的銮驾。
  她什么都管不了了,用尽力气冲着坐在步撵上那人的背影喊到:“阿澈,阿澈!”
  门官闻言大怒,扬手给了夏绫重重一巴掌,斥到:“死丫头,敢直呼主子的名讳,活腻歪了!”
  夏绫被掀翻在地上,手掌搓着地面磨出去半尺,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一股血腥味。
  宁澈却还是被这动静惊动了。
  自今年他过了生辰,宣明帝就有意让他多处理些政务。为了让他同阁臣议事方便些,便从西苑又搬回了这紫禁城中。
  宁澈今天同父亲又说了好一会话,到现在方从乾清宫出来,要回他自己的慈庆宫去。
  他在步撵上回头看了看,问何敬说:“怎么了?”
  何敬也回头往隆宗门的方向瞧了瞧,回话到:“主子,似乎是有人想夜闯宫门。”
  宁澈抬了抬手,示意步撵停下来。
  他朝隆宗门的方向走去,问门官到:“出什么事了?”
  门官见太子亲临,忙都跪下问安。
  夏绫见状,却不顾一切的从后面爬出来,膝行几步拽住宁澈的袍脚,哀求到:“殿下,求您,帮帮我……”
  宁澈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宫女给惊了一跳。他身后的内侍连忙要去将那宫女拉开,可就在转念之间,宁澈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乔乔?”
  他弯下身将那丫头扶起来,轻声问:“是乔乔吗?”
  这是时隔三年来,他们第一回 见面。
  当年分别时,夏绫还比宁澈高上一点,可此时,她却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宁澈的脸。她再也追不上他了。
  夏绫哭的语无伦次:“薇姨不舒服,她吐了,有血……”
  宁澈眸色一沉,立时对身边的内侍吩咐到:“用我的名号去宣太医,到乾西五所去,快一点。”
  何敬应了一声,片刻不敢耽搁,跑着去了。
  “乔乔,我先跟你一块过去。”
  夏绫点点头,同宁澈一块返回西五所去。开始的时候,两人还只是走的快些,可到后来,却变成了狂奔。
  大冷的天气,两个人却都跑出了一身热汗。
  傅薇此时疼得已有些神智迷离了。
  “薇姨!”夏绫扑到床前,握住她的手,“你再坚持一会,太医马上就来了!”
  “乔乔……”傅薇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可残存的理智却让她想,怎么会请的到太医呢?
  她虚着眼朝门外看去。
  还有个人站在门口。他高了些,瘦了些,也更像那个人了一些。
  傅薇一下子握紧了夏绫的手。
  “乔乔,你别让他进来,让他走!”
  “薇姨,你别动……”
  可傅薇却很激动,她挣扎着推夏绫,声音中已带了哭腔:“我不想看见他,求求你了,你让他走……快走!”
  夏绫从未见傅薇如此失态过。
  她回头无措的看了看站在门边的宁澈。
  宁澈全都听见了。他默默点了下头,只说了句:“那我先出去了。”
  太医很快就带着御药房的内侍赶来。他们给傅薇把了脉,让夏绫先出去煎碗镇痛药。
  夏绫拿着药包出去,正见到宁澈一个人,抄着双手站在廊庑下。一呼一吸之间,喘出的气息在寒夜中凝成了白雾。
  她走过去,敛衽对宁澈行了一礼,低着头说:“殿下,那奴婢先去煎药了。”
  “乔乔,你……”他垂下眼,满是落寞,“能不能别这么和我说话。”
  夏绫抿了抿唇:“那,该怎么说,我听你的。”
  “还同之前一样,行吗。”
  之前。那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夏绫张了张口,喉咙间却一片生涩。最后只小声唤了两个字:“阿澈。”
  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字说出口,竟让她的眼眶有些潮热。
  宁澈也是。
  借着廊下的光亮,宁澈到现在才来得及仔细端详夏绫。
  她是变了一些的。抽条了些,好看了些,也更文静了些。此时她正垂着眼,睫毛密长如鸦羽,精致的双眼皮上有条淡淡的褶皱。
  看的他心里痒痒的,好像被猫尾巴轻轻扫过。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夏绫竟这样好看,好看到他心坎里去了。
  “乔乔,我能……和你一起去煎药么?”
  夏绫点头,带着宁澈一同到了西面屋外的火炉旁。她将红碳放进炉膛,用砂锅打了水,将草药倒了进去。
  没一会,便听见砂锅中的水滚了起来。
  声音一起,就恍惚让人回到了从前在浣衣局,夏绫在屋子前煮粥的时候。
  宁澈张开双掌靠近炉子,借火炉透出的热气烤了烤手。他几日前才刚病过一场,身上虽然穿了细绒狐裘,但依然不觉得暖和。
  夏绫看见,他袖口上有缂丝的云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水头清透的玉扳指,有种说不出的矜贵。
  没多会,太医从傅薇的房间中退了出来。夏绫忙起身去迎,可太医却直接略过她,神色恭谨的朝宁澈走去。
  廊庑下有一片还未化开的积雪。那太医却如没看见一样,撩袍直接跪在了宁澈跟前。
  看得夏绫膝头一凉。
  叩过头后,太医向宁澈回话到:“禀太子殿下,娘娘的症结是在脾胃上。这是早年间时常不按时用膳,或是吃的过少,积年累月留下的沉疴。臣已经开了方子,之后让御药房煎好后会按时给娘娘送来。”
  宁澈脸色并不太好看,他蹲在台阶上,双手插在一起:“这病好调理吗?”
  太医道:“臣不敢欺瞒殿下,娘娘这病,从早年间就已经有兆头了,到现在,确已拖了太久了。臣定当尽力为娘娘调理,只是若要痊愈,怕是难呐。”
  宁澈默了片刻,说:“用心照料着,不得懈怠。”
  太医立刻俯下身去:“请殿下安心,臣侍奉娘娘定当尽心竭力。”
  药罐子中溢出的药味渐浓了。
  太医此时才看向夏绫:“姑娘,待这药煎好后,你就伺候娘娘服下吧。这药是镇痛的,娘娘喝下之后,今夜至少能睡个好觉。”
  夏绫心中感激:“多谢大人。”
  太医察言观色了片刻,心想皇太子与亲娘多年未见,必是想单独待一会的,自己老杵在这反倒碍事。
  于是他对宁澈说道:“臣不敢再打扰殿下和娘娘,这便退去西五所外侯着,殿下若有需要,随时传唤微臣。”
  宁澈搓了搓总也暖不过来的手指:“无妨。你今夜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太医连忙谢恩。
  送走太医后,夏绫哄着傅薇把药喝下去,不多会起了药效,她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夏绫轻悄悄的从房间中出来,把屋门带上。
  宁澈仍等在外面,只不过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内侍。
  他见夏绫出来,忙迎上去,禁不住往门里探了探头,问:“有说要叫我进去吗?”
  夏绫摇了摇头:“薇姨已经睡了。”
  宁澈的目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宁澈喃喃自语了一句,却又猝然抬起目光直看向夏绫,又问了一遍:“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夏绫被他给问住了。
  “薇姨她今天不舒服,心情可能不太好……”
  “你别替她说话了,我自己进去问她。”
  宁澈拨开夏绫,就想往屋里闯。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能让亲娘厌恶他到如此地步。今天就算闹翻了天,他也得当面问个清楚。
  夏绫见他脸色不对,怕他真犯起浑来惊扰了傅薇,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你别!”
  宁澈觉得一股热血直往头顶上冲,哪里还听得进去?
  夏绫没辙了。她此时站的位置比宁澈还高一级台阶,便伸出手去拦他,想叫他冷静下来。
  在冷风里熬了这么久,宁澈斗篷下的身体早已经僵透了。被夏绫的力道一顶,他脚下没踩稳,一个打滑,从台阶上滚下去,一跤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