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做错了什么。
奥莉安娜皱眉,缓缓抬手捂住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又隐约感到一些闷痛。
好不容易已经缓和的心脏,却又为了对方而生疼。
她没办法和阿兰妮斯解释,因为她就是清楚阿兰妮斯会因此而哭泣,所以才会使用这个方法。
女巫忽然惊顿。
没有什么,只是她恍然发觉,自己不过是太明白阿兰妮斯对她的喜爱,才如此笃定这个方法会成功。
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这样做。
这的确是她的问题,就算是再情急的场面,也没办法忽视她其中的刻意。
实在是......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女巫皱眉,她看明白过很多复杂的魔法原理,也看透过很多晦暗人心。
充足的记忆能够给她提供太多太多看待事物的角度,但她却从来没有利用这一点来观察过自己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她以前从来就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那是奢侈的,只存在幻想里的泡影而已。
连五感都没有的亡灵,维持理智已经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自从有了那条人鱼之后,她不再需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担惊受怕,行事也愈发温和。
只是久违地再次体会到那种即将要死去的痛苦,更深层的恐惧也由此激发出来。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变回了一开始的自己。
那个费尽心思,被打碎了无数次也要不择手段爬出深渊的初生亡灵。
尽管后来在大陆上游历的过程模糊了她的锋芒,但那些深压心底的对生的迫切渴求从来就没有消散过。
女巫痛苦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但那不该是阿兰妮斯承受的东西。
奥莉安娜不由生出歉疚,她枯坐了一会,盯着虚空思索。
有些过分了,或许她应该给阿兰妮斯一些补偿。
那条人鱼会想要什么?
女巫皱眉思考了很久。
某个小饮品店里,阿兰妮斯正坐在外面的的桌位上擦眼泪。
“她太过分了呜呜......”人鱼小姐一边擦一边哭,本来还能忍住的泪水,一说就又压不住飚出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脸无奈的温多林。
“你是说,她扇了你一巴掌,然后又亲了你好久?”
“是这样没错。”阿兰妮斯下意识回答,然后反应过来又猛然摇头,“不不不!”
她眉头一皱,恼怒地开口,“我是说,她居然把我当成一个治疗的工具!”
“这实在太过分了,她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什么治疗的工具?”
温多林没听明白,她来到这里,只是被这条人鱼说了一大堆什么奥莉安娜打了她,奥莉安娜捧她的脸,奥莉安娜亲吻她的眼泪这一堆东西。
温多林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转身就走。
这种东西就没必要告诉她了好吗?
阿兰妮斯显然是被她问住了,同化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过温多林,发情期的事情也没提过。
“就是,就是......”
她努力寻找着措辞,“她是为了让我哭才扇我的。”
温多林:“......”
拜托了,不要再讲这么诡异的东西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兰妮斯口中的兰切斯特阁下,会和自己印象里,还有外界传闻里的形象都相差这么大,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
尽管作为局外人,她不太能确定这两人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温多林思考了一番,还是开口,“如果你真的因为她而伤心了。”
“为什么不放下呢?”
阿兰妮斯顿住了。
放下,放下......
她压根就没思考过这个可能,进入求偶期的人鱼会本能地为喜欢之人付出一切。
所以就算她真的因为奥莉安娜而难过,也依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对方献上自己所有的热情。
直到温多林说出这句话,她才像是惊醒了一样,心底泛起一阵难言的挣扎。
“我......”人鱼小姐迟疑了几秒。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温多林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
这条人鱼始终会选择对方的吧?温多林不觉得阿兰妮斯会选择放弃——
“你说的对,我不要再因为她这种坏人而难过了。”
阿兰妮斯吸了吸鼻子,把哭腔全都压回去,慷慨激昂地点头。
温多林:“?”
等等,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劝错方向了?
“她真的太过分了,我不能接受。”
阿兰妮斯久久不能开解自己心中的疙瘩,“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
人鱼小姐没再继续说,只是沉默下来,像是在发呆。
很久之后,她才慢慢开口。
“反正她也不需要我了。”
“我可以回海里。”
温多林张了张口,不由有些心惊,却又做不出劝她留下的话。
毕竟阿兰妮斯的选择实际上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等这条人鱼缓好心情,满意地品尝完美食之后,温多林才带她回了学院。
“如果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温多林再次提醒她,拍了拍人鱼小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阿兰妮斯目送她离去,脸上的表情才淡下来,再没有什么兴致保持笑容。
这里人太多了,她或许需要一个老师不认识,但是又能帮助她从学院里出去的人。
人鱼小姐早就在许多年的磨砺下,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就起码离开梅里亚城这件事,还是能做到的。
她想回海里看看。
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再见过一边自己出生的地方了。
太过浓烈的失望致使她开始思念家乡,渴求能够回到自己最初的归宿。
而不是再待在这个该死的,没有人在乎她的地方。
“你为什么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埃罗依回来就看见她枯坐在床沿发呆,脸上的表情还难看得厉害。
“多伦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抱歉,都是我把你卷了进来。”
她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尴尬,“我这几天去问过,学院已经查出了始末,应该不会处罚你。”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买一份礼物当做赔礼。”
阿兰妮斯听见声音,忽然灵光一闪,知道了自己该找谁来帮忙。
“埃罗依。”
她抬头和这位相处了没多久,却又异常合拍的室友。
“我需要你的帮忙。”
“嗯?”埃罗依愣住,一时间被她这样正经的请求给镇住。
“可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只要在我力所能及之内。”
“我晚上想离开学院。”
埃罗依:“......?”
等等,什么?!
*
奥莉安娜思考了很久,一时难以抉择自己该用什么来作为道歉的礼物。
只是带这条人鱼去吃饭就显得太过草率,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选择。
买甜品点心一类的也同理。
而除了吃的之外,阿兰妮斯喜欢的东西都比较宽泛,没有什么很明确的口味,大多是心血来潮了才想要体会一下。
唉。
她叹了口气,为难地揉了揉眉心。
这和她之前送过的礼物含义都不一样,以至于她也想不出什么很好的选择。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别人赔礼道歉,倒不至于那么正式,可她实在没有类似哄人的经验。
哄?
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一瞬间,奥莉安娜的身影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条人鱼对自己表白之后,她总是会格外地注意这些字眼。
仿佛只是稍微想一下,都会动摇她坚定的内心。
女巫再一次感到后悔。
在她长久的生命里,几乎就没有过这么冲动的事情。
冷静和理智一直是她最熟悉的两样东西,但在阿兰妮斯面前,这两种东西就像是被人鱼生命驱逐的死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她怎么会被影响至深?
接连不断的突发事件从这条人鱼来了学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歇过,而她也完全没办法安定下来。
那些分开的日子不仅没有让她恢复往日的平和,反而令她更加焦躁。
奥莉安娜陷入了质疑自己的漩涡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
这些问题萦绕在心尖,只差一丝就能触及到真相。
女巫越来越不安,眉头皱得愈深,最后停止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思考。
她现在更应该想的是礼物。
或许,她可以去问一下贝琳达。
奥莉安娜收拾了行装,来到学院,敲开了贝琳达的门。
“奥莉安娜?”贝琳达见是她的到来,面露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