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惊悚推理 > 青丝道(出书版) > 青丝道(出书版) 第9节
  “你看到了什么?”薛正虎紧张地问。
  “好像……好像……是一只眼睛。”柳君临吞吞吐吐地说道。
  薛正虎脸色大变。
  何晓依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感觉有点不对劲,身子下面不是柔软的床单,而是一片冰冷硬实。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虽然身上软绵绵的,头脑却清醒了许多。她睁开眼睛,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发现四周到处都是坚硬的木头,头顶也是,空间十分狭窄。
  这是什么地方?她惊惧交加,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头却重重地撞在上面的木板上,眼前立刻冒出一片金星。她躺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候指尖忽然碰到身边的一个东西,摸上去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黑暗中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被关进一个大盒子里了,呼吸困难,手脚都不能舒展,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用长长的指甲不停地挠着周围的木头,黑暗中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何晓依忽然听见上面有动静,听上去好像是挖土的声音。天哪!难道自己已经被埋在地底下了吗?她立刻明白了这个大盒子是什么,也明白了身旁的小盒子是什么。
  有人来救她了吗?柳君临?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名字。这几天念叨得太多了,现在想起来反而有种陌生的感觉。这个杀千刀的混蛋,害自己吃了这么多苦,等出去看怎么收拾他!何晓依这样想着的时候,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她尝试着去推开头顶的木板。
  头顶的木板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何晓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翻身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这个场景在外人看来不知道有多恐怖,可何晓依却兴奋异常,她终于可以不用和那个破骨灰盒作伴了。当地的村民一定是不敢杀她,或者认为她已经饿死了,这才直接把她埋进地下的。
  “君……”她的第二个字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星月无光,夜风阴冷,黑暗中那张铁面说不出的诡异。
  “你……是谁?”何晓依强作镇定,身体却摇摇晃晃地快要跌倒。
  “呵呵,还没死啊,刚好。”何晓依看不到他的嘴唇在动,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本来只想来取点干货的,湿货更好。”
  何晓依浑身一震,在她看来,这个丧尽天良的铁面人是故意把人绑架或者杀死卖给买主配阴婚,等到下葬之后再偷偷挖出来卖给下一家,反正干货湿货都能卖个好价钱,这叫回收或者循环利用。
  可她并不知道,铁面人之所以到这里挖她出来,只是为了确认她的死亡,从而将其变成一具任他摆布的僵尸,他故意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何晓依缓缓地坐倒在地上。
  “有些是,有些不是。”铁面人似乎在笑,声音却仿佛夜枭一样刺耳,“很多秘密,我也很想知道。怎么样?你是要我亲自动手呢?还是自己来?”
  “我自己来。”
  铁面人微微一怔,因为刚才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一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清秀男孩从何晓依身后闪出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个满脸油汗的大胖子,宽镡厚背的鬼头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此刻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响。
  “君临。”何晓依如蒙大赦,终于支持不住,一头扑到柳君临怀里晕了过去。盼了这么多天,终于又在一起了。
  “原来是你们啊。”铁面人嘿嘿一笑,没有人看到他手上的动作,只是夜幕中白光一闪,手中赫然多出一柄又窄又细的长刀,看上去仿佛日本武士所用。薛正虎看到他拔刀的手法,脊背上“唰”的一下凉了,不自觉地加大了斩鬼刀上的气劲。
  “去死!”薛正虎狂吼着跳起身来,斩鬼刀在他的旋转中又加长十倍,仿佛一阵横扫天地的飓风,一出手便是必杀的招式。一片明晃晃的刀影闪过,仍然没有人看到铁面人出刀。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便分出胜负。薛正虎呆呆地站在原地,斩鬼刀缓缓地消失了,额头上缓缓地淌下一行血迹。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三生谁更问前因,一念缠绵泣鬼神。
  缘尽犹寻泉下路,魂归宛见梦中人。
  城乌夜啼传幽怨,怨冢树连认前身。
  万古青山终历尽,但因铁骨未成尘。”
  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夜空中传来有一阵别样的凄凉。
  一个穿着黑布大褂的驼背老头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脑后似乎还挂着一条满清样式的麻花辫子。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在柳君临看来却格外震惊,因为这个老头和何晓依跟他描述的去医院那晚碰到的老鬼一模一样,他害怕老头一抬头,便会露出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他是谁?
  “师……师父?”薛正虎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双膝跪倒,“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扯淡!”老头这次一开口却是玩世不恭的腔调,“你师父我法力高深,哪能说死就死?我是在花坛里休养呢。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啊?这么多年的法力都练到狗身上去了?刚要不是师父我暗中出手,你这猪头早让那丑八怪开瓢了。”
  铁面人一听这老家伙喊自己丑八怪,刚要发作,忽然想起刚才出手时受到的那股莫名真气的干扰,不禁有些胆怯,知道老家伙未出全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他牵起斗篷的一角,迅速一扬,立刻消失在夜幕中。
  “看看,看看,吓跑了吧。无名小辈,跟我玄机道人斗?”老头得意洋洋地掏出一根烟点上。
  “嘿嘿,师父,那布条也是你送过来的吧?”薛正虎摸了摸脑袋,不禁舒了一口气,师父是法术界顶尖的高手,他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废话!要不是我亲自出马,叶景龙那帮饭桶找到死也找不着这个臭丫头。”老头抬起头的时候,柳君临发现他的眼睛完好无损地长在他的眼眶里,难道何晓依看错了?
  “我就猜到是你,嘿嘿,从君临看到我脑袋上的眼睛的时候,我就猜到一定是您老又在开天眼了。”
  “什么?他能看到天眼?”老头指着柳君临,他刚被一口烟呛到,不住地咳嗽。天眼是一门高深的法术,可以将眼睛转移到别人的头顶,穿越时空,借此发现远在千里之外甚至千年之外的事,难怪何晓依当时发现他没有眼睛。只不过寻常人是根本无法发现天眼的,柳君临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只能说明,这个孩子不是一般人。
  老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不禁怒道:“看什么看啊?还不快回去?再不回去那丫头可要饿死了。”
  4、浴室人偶
  何晓依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之后就在柳君临的床上睡着了。本来柳君临想送她回去睡的,但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她今晚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柳君临只好作罢,把几个人喊起来窝在寝室里打牌。这时候临近放假,考试都考得差不多了,男生这边许多人都在熬通宵,所以凑齐人并不难,隔壁寝室的也过来了。
  柳君临转过头,看到何晓依在自己床上安静地睡着,鼻翼一颤一颤的,精致的脸蛋光滑柔顺,仿佛一个天真的孩子。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些天来,让她受苦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
  “哎哎哎,看什么看啊。”许广达嚷道,“还没看够?等哪天娶回家好好看去。”
  “娶你个头?打牌打牌。”柳君临把头转过来,继续和他们玩。
  这时候玄机道人正坐在宿舍楼外面的台阶上和苏鹊聊天。苏鹊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看何晓依没事才把心放下来,她当然猜得到何晓依的心思,知道那天如果不是因为着急告诉柳君临一些事情,也不至于把她气走,所以心里也难免有些自责。
  玄机道人刚才本来也想跟着进去的,只是管理员大叔看他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个乞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去。玄机道人自幼在终南山修炼,当年在六界之中算得上是顶尖的高手,很多大名鼎鼎的前辈都败在他手下,更加上本人英俊潇洒,一时间成为各大门派千金的偶像,本来最有希望接替终南山掌门的职位的。只可惜由于生性散漫,不讲规矩,交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朋友,又暗暗修习了很多佛门中的法术以及许多旁门左道的功夫,后来出了一些事情便离奇地失踪了。这件事在法术界一度闹得满城风雨,苏鹊当然也听说过他的大名。有这样的师父,也难怪薛正虎的法术杂而不精,佛家道家样样都会一点儿了。
  “喂,老头……”苏鹊听说过他的脾性,有心想逗逗他。
  “对不起,请叫我道长。”玄机道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当年好歹也是终南山掌门……”
  “嗯?”苏鹊盯着他的眼睛。
  “……呃……的候选人。”
  “切,没羞。”苏鹊朝他吐了吐舌头,“听说你当年很色耶。”
  “你这小丫头片子听谁说的啊?”玄机道人气呼呼地挥了下手,“奶奶的,那些家伙也是,不好好练法术,就知道造我的谣,毒害下一代。”
  “喂,听说你还会开天眼?不会是吹牛吧。”
  “开什么玩笑!”玄机道人一脸不屑,“那可是我的强项。”
  “我只是很担心……”苏鹊愁眉苦脸地说道。
  “担心什么?”
  “你说像你这样又色又会开天眼的人,会不会偷看女孩子洗澡啊?”
  “咳咳,说话注意点啊,大家熟归熟,现在是法制社会,小心我告你诽谤。”
  “听说你当年不是无故失踪耶,是为了替一个天界的仙子出头,血洗了冥界,导致六界大乱,也因此犯了终南山的门规,”苏鹊皱着眉头思索道,“那个仙子叫什么什么来着?”
  玄机道人没有回答。他抽出一根烟来点上,缓缓地吐出几个眼圈,然后站起身来大步朝外面走去。过了好久,苏鹊才从风中听到他低声说出来的两个字:“扯淡!”
  苏鹊在原地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回寝室。这六界之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什么?你说昨天夜里把布偶扔到管理员大叔头上的是你师父?”柳君临拍着桌子叫道,他回忆起那晚在操场上递给他布条的婴儿手,想必也是这老家伙的杰作,“喂,有没有公德啊?有没有法律啊?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我说老大,你有点幽默感好不好?”薛正虎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师父也是看大家最近太紧张了,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幽默感?”柳君临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台词,差一点说“我幽你老母”,不过转头看了看睡熟的何晓依,最终还是忍住了。
  “哎哎,大家等我一下,我先回去喝口水。”隔壁寝室的刘飞忽然站起来说道,“喂,不要偷看我的牌啊。”
  “快去快回,少废话,大家都等着呢。”许广达不耐烦地说道。
  “哎,马上,马上。”刘飞顺手带上门就出去了,他们寝室的几个兄弟这几天陆陆续续都回家玩去了,就剩他一个人,闲着没事,经常到柳君临他们寝室来打牌。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的二十分钟过去了,刘飞依然没有回来,百无聊赖之际,隐隐都有些困意。
  柳君临忽然注意到何晓依的半边脸抽搐起来,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形状,嘴里嘀嘀咕咕在念叨些什么。
  “晓依,晓依你怎么了?”柳君临慌忙跑过去扶她。
  没想到何晓依“哇”的一声坐起来,她拼命摇着头,歇斯底里地大喊:“血,血……”
  “晓依,晓依你醒醒。”柳君临使劲抱着她说道,“别怕别怕,大家都在呢,没事的。”
  过了许久,何晓依才渐渐安静下来,她伏在柳君临的肩膀上嘤嘤地哭,却一句话也不说。
  “喂,我说,”黄旭把手上的牌一丢,“刘飞那小子再不来我们可睡了啊,困死了。”
  “别介啊,我看看去。”柳君临小心地扶晓依躺下,今晚的事情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走廊里的灯并没有开,凌晨时分显得格外寂静阴森,柳君临的头皮一麻,心开始怦怦乱跳。他曲起手指“笃笃”地敲着刘飞寝室的门,清脆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开门,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柳君临按在把手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地扭动了。“咔嚓”一声,门被慢慢地推开了。里面没有开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在那扇关紧的拉门后面,隐隐传出潺潺的水流声。
  难道这么晚了又跑去里面洗澡吗?
  “刘飞,刘飞……”柳君临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没有听见回答。
  他的心猛地收紧了,不由地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中间不小心踢倒一张小凳,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屏住呼吸,“哗啦”一声把拉门拉开了。
  浴缸里隐隐约约好像躺着一个人,水早就放满了,不断地从里面溢出来。柳君临手一抖,“啪”的一声把灯按亮了。
  “啊——”他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浴缸里满满的,全都是血红的颜色,鲜红的血液还在不断从刘飞的身体里往外扩散,他两眼突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四肢仿佛瑜伽一样被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上去仿佛一个“卍”字。刘飞仿佛刚死去不久,一部分肌肉还在本能地痉挛着,抽动着,仿佛随时会扑过来。
  而在浴缸正面的镜子上,不知是谁蘸着刘飞的血液歪歪斜斜地写下几个红字:“下一个就是你!”
  就在这时,柳君临忽然发现那些溢出来的血液不知受了什么力量的牵引,竟然慢慢地汇集成一股,在大理石地板上蜿蜒游走,朝自己的脚边流过来。
  柳君临惊叫一声,转头就跑。
  那股血液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追着……
  又是一桩无头悬案。柳君临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何晓依、苏鹊和薛正虎都在外面等他。
  “晓依,你昨晚梦到了什么?”柳君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好像是……好像是血……”何晓依睡过一觉,精神好了许多,不过提到昨晚的噩梦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有头发,好多好多的头发,钻进我的身体,吸我的血……”
  “看,那是谁来了?”苏鹊忽然打断了晓依的话,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远处,一个窈窕的红色身影在失魂落魄地游荡,她的头发披散着,却仍然掩不住艳丽的脸庞。
  “林枫红?”何晓依这几个字一说出口,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地一哆嗦,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作为a大的校花,没有人不知道林枫红的名字,只是谁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晓依,你怎么了?”柳君临拍拍她的胳膊想要安慰她,却发现她已经吓得浑身冰凉。
  “那个……跳楼的……师兄……是林枫红的……男朋友。”何晓依这时回忆起给那个师兄配阴婚的经历,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柳君临,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那一段惨痛的记忆,她宁愿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噫”了一声。他们和林枫红并不熟,一般都只注意她漂亮的脸蛋和修长的身材,更何况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竟然很少有人知道她有男朋友,何晓依也是当初查档案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不过那时他俩已经分手,她也就没向柳君临提过。
  林枫红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抬头看了柳君临一眼,然后继续喃喃自语:“又是一个,哈哈,又是一个……”
  “喂,你在说什么?”苏鹊忽然在她身后喊道。
  “你们——”林枫红忽然转过身,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个人的脸,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都-将-不-为-人-知-地-死-去-”
  薛正虎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才缓缓地叹了口气:“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