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凡间那些没有修过术法的富商、权贵,不也可以被称为神女吗?
可为什么仙门的人都瞧不起没有修法的凡人,并不会因凡人有权有钱,就高看他们一眼?
她也没有法力,仙门也瞧不起她。可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她奉为神女?
后来她翻看古籍,知道他们信奉圣玉,将那块石头奉为本门至宝,也就爱屋及乌,把承接神力的人称为“神”,但这依旧没有解答她心中的疑问。
事到如今,临风依然没有想得很明白。
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缓缓地把明熹放下来,用一个舒适的姿势把她安放好。又捡起一块石头,按照记忆,在明熹和石头之间,画了一个法阵。
法阵连上最后一笔,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石头静静地立在它的宝座间,没有任何的动静。
临风也不意外,她面色平静地站在石头前,时隔百年,再一次地触碰了它。
闭眼酝酿片刻后,临风手中炸出了刺目的白光——
石头终于动了。
它缓缓地绽出纯白的光芒,在临风的触碰下一点一点地震动着,愈演愈烈,几乎要从“宝座”中跳脱出来。
临风双手将它按住,手中白光成倍地亮起,在她汇聚力量震动石头的同时,石头也在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后备。
石头不堪重负地颤抖着,既像是不堪承受,又像是兴奋至极,疯狂地回应着临风的触摸。
临风的胸口一片饱胀,手指几乎没了知觉。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手下的东西……
突然消失了。
临风在一片尖锐的耳鸣声中睁开眼,看着面前空荡荡地“宝座”,身影脱力地一歪,跪倒在了地上。
她慢慢地膝行着,挪到了明熹的身边。
她松了口气,看也不看地倒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没有去探明熹的脉,也没有低头去看明熹的伤。仿佛结果根本就不重要;仿佛她做的这一切,有用无用都是无妨。
“……你听到了吗?”临风面色平静地闭上眼,一滴残存的水珠从眼睫中挤出,沾上了明熹的脖颈,顺着锁骨淌入她的后领,“他们叫你神女啊……”
洞窟建在山体深处,常年阴寒不见日光,寒气隔着薄薄的衣物,一点一点地剐蹭着临风的肌肤。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通动作,她总觉得自己手脚发冷,身下的人也没了从前的温度,怎么捂也暖和不起来。
但她还是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沉睡。
她就这样趴在她的身上,将自己的每一寸都和她贴合在一起,在寂静安宁的山体深处,觉得无比的踏实心安。
第63章
明熹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的。
一群鸟叽叽嚓嚓地吱哇乱叫,叫得她本就疼痛欲裂的脑袋更加酸痛。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还惦记着什么,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完。
好像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好像解决了,但她又不记得自己看到过解决后的场景。
还有一个人……一片混乱的地方……
没看到某一个人,她一直有点担心,她尝试着找到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乱用禁术……
……禁术……
说到禁术……好像哪里有点痛……
……有点喘不过气……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
什么东西……
明熹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
她飞快地眨掉了眼睫上的冷汗,有些陌生地抬起手,几乎不适应自己的躯体。
她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什么,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一片完好。
明熹呆愣了一瞬,毫不怜惜地掐了自己一把。
“嘶……”
她倒抽一口气,清醒了一些,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一个床榻上。
上方的帷幔……好像是巫门的。
明熹又呆了一阵,茫然的眼里慢慢地聚起了一点神采。
随着回神,感官也慢慢地回笼了。
一些细节涌入了她的脑海,柔软的被褥,皂角的香气,还有……
脖子边上一阵微弱的呼吸?!
明熹瞪大眼,低头看去。
这么一看,就屏住了呼吸。
是临风。
临风侧身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脖颈间,轻缓地呼吸着,像是睡得很熟。
明熹顿时不敢乱动了,回想着自己方才都做了哪些动作,会不会吵醒她。
临风睫毛柔软而安静地垂着,一缕碎发从她脸侧落下来,发尾藏进了衣襟中。
昏睡前的回忆慢慢回笼,明熹想起来了。
她在邯岭上遇到了陶壑和唐额,身上带了伤,虽然她一度觉得自己没救了,但还是被人用不知什么样的方法救了回来。
最后邯岭被炸掉,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而临风——
她昏睡之前,心里惦记的,确实是临风。她在想她有没有按照自己的提议,去跟着简零,听简零的安排;她在担心这里砂石乱飞、禁术横行,临风空有修为和知识,却没怎么用过法力,会不会受到伤害。
她也在想,自己好像放了话,说这些她应付得过来;好像也承诺了她,说自己做完这些事就去找她……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食言了。
……但好在,最终还是没有。
明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睡梦中被压得喘不过气,好像、大概,是因为临风把她抱得太紧了。
一时间,明熹看着临风的睡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悄悄地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在临风的额前碰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分开,门外隔着一个院子,突然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人呢?!怎么又跑了?!”
“跑跑跑,每次都跑!”
“是不是又跑到隔壁去了?我说人都昏着,躺一起还能干点什么不成?!”
明熹:“……”
明熹若有所感,看向怀里的“人”。
果然,没一会,她们所在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方能冲了进来:“果然又跑到这儿来了?!……嗯?……你醒了?”
明熹:“……”
“师母,”明熹说,“您小点声,她还睡着呢。”
“她醒不了,你看我刚才开门这么大的声音,她醒了吗?”话是这么说,方能还是依言压低了声音。
“醒不了?”明熹急道,“为什么醒不了?”
“你以为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方能说,“这倒霉孩子去把圣玉炸了,自己受了反噬。这半个月不只是你睡着,她也睡着,但她大约每日能醒个两次,每一次——每一次醒了就偷偷往你这儿跑!每一次我找不到人,打开你房间一看,果然就在你床上!然后我又费劲儿地把她给挪回去,第二天醒了发现她又在你的床上!”
明熹:“……”
明熹心疼地回抱住临风:“她想来我这里睡着,您就让她睡啊,非得把她搬回去干什么?”
方能:“你们两个都昏着,睡一起还能干点什么不成?!”
明熹拥着临风,高深地说:“您不懂。”
方能:“……”
明熹:“您能和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吗?那天邯岭的事,还有这段时间的事。”
方能在塌边坐下,替她把脉:“那天你浑身被禁术渗透,几乎是回天无术。临风把你带到圣玉前,据她说,画了一个置换法力的法阵,把你和圣玉连在了一起。”
明熹忍不住问:“圣玉到底是什么东西?”
“术法,”方能说,“圣玉其实就是术法。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超脱五行的存在,圣玉的本质是精纯的土术,所以有‘神力’者能随手化金,金能化水,上一个神女——是叫顾渟吧?就是用那个法阵,从神力化作的金山中置换了一点微薄的法术。水能化木,这又是为何当年我在金山的树上发现了法力。圣玉之所以有种种异象,是因为极其精纯,想来也只有这种程度,才能补上当时你体内的窟窿。”
明熹许久没有说话。
她侧头看向临风:“那她体内的神力呢?”
方能:“消散了,和圣玉中的神力一起。”
明熹急忙追问:“那她的法力呢?”
方能:“法力还有,那是她自己一步一步修的,是她自己的东西。”
明熹松了口气,侧身把人抱紧了些。
方能:“……”
过了一会,明熹才想起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呢?”
方能:“唐额和贼人勾结,百年前他勾结黄舀,撺掇顾渟逃走;后来唐舀和其他贼人内斗,确实早就被杀了。陶壑成为新的首领后,掌握了唐额背叛仙门的证据,以此为要挟,要唐额继续做他们的内应,仙门被袭、圣玉失窃,都有他的影子。但唐额不满他们已久,于是半个月前,他假意找陶壑理论,实则趁机炸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暴露在我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