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你是我师尊。
庄锦复泪在眼中,将落未落:你以前从不在乎这些。
那是以前我单纯天真,苓术拉下她的手,以为这世上的所有有逆于我的东西我都能推翻,什么世俗、权势、流言、地位我全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你。
像我这样的人,跟我在一起对你而言并无价值。
庄锦复感觉浑身发冷,感觉她失去了一片赤诚真心。她依然眼神坚定道:爱,无价。为何要用价值来衡量爱?爱情不是做买卖谈生意,不是非要钱配得上货,物有所值,我爱你,只是爱你。
苓术低头踟蹰。
和我在一起对你不好。
况且妖族,也不能现于世,她这个妖王,注定是个见不得光的妖王。
对不起,师尊,我辱没了你的爱。
当庄锦复终于卸下枷锁,破除爱一人和爱众生二选一的难题,苓术又像她一样,背起了应担的责任。
不要叫我师尊。
好,我们解除师徒关系。从此天涯两方,各自相安,承蒙照顾,三生有幸。
庄锦复看到她眼里的漠然,瞬时惊恐不安,要她再失去一次她吗?不要。她哄道:不,不不,我们继续师徒关系,你别走。
苓术一咬牙,想将人吓跑。弯腰将人扛在肩上,直奔厢房,踹了门进去,走进内室,将人按在榻上。
庄锦复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露出惊慌失措的眼神。
苓术扯下自己的发带,握住庄锦复两只手,绕着圈捆起来,她看见了她惊慌的眼神,把她的手举过头顶,身子压下来,厉声问:你爱我?爱我这个满脑子只想欺负你,想在床上看你哭、看你失语、看你求我的逆徒?
第90章 滚下去
苓术从前冒犯,从来都知道分寸,向来是知道看她脸色态度,从未像这样。
粗鲁,态度强硬,冷厉。
此刻,庄锦复明显感觉到小姑娘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质问,发脾气,庄锦复只觉得她像个奶猫摔玩具,小发脾气,无伤大雅,故而总纵着她。
现在不同了。
小姑娘已经长开。
身段极好,丰腴之处与她一起挤着,美脖往上,脸蛋线条流畅,再没有随手可掐的肉脸蛋,没三年前那么白,晒得黑了,唇线眉弯鼻梁,美得恰到好处,一双眸子精亮,发着青春年少的辉光,藏着些独有的沉着。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比三年前更重,手掌也长得与她的手大小相当,苓术的手掌包过来,与她冷的体温相比,灼烫得要将她烧穿。
庄锦复错愕之间,将苓术凌压过来的侵略感尽收眼底。
见庄锦复失措的表情,苓术哼笑一声,很是得意:吓到了?
庄锦复偏开头。
苓术捏住她的下巴,回正,要她看着她:师尊,你看清楚,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九天之上,我也有神位;人间大地上,我也受人敬仰。我不会再畏你怕你,忌惮你分毫,我只会更直接更放肆地遵从本心。
苓术鼻息下热的气息扑过来,惹庄锦复脸上一阵痒意。过去是知道苓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强过她,故而有种年长者对后辈的纵容,如今苓术直白的目光扫过来,未语之意再明显不过。
苓术就是要犯上。
她能犯上。
庄锦复位居高位多年,在人间,还未有人压过她一头,她不喜这种处于弱势的位置。
苓术让她有了危机感。
滚下去。
苓术直起上身,双腿叉开跪在她身侧,举起双手,刁顽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滚,我滚。缓缓后退,站到榻边。
庄锦复撑着支起身子,双手往她面前一伸,发号施令道:解开。
苓术挑挑眉,轻佻又随意,解开发带。收起发带往发上一系,完好的回归原位。
苓术:知道我是什么烂人了吧。
庄锦复:呵。
苓术粲然一笑:那么告辞,就此别过。
苓术规规矩矩从房里退出来,回张宅。
已经过了正午,张老板给她留了饭菜,幺幺早起去学堂学得累,吃过午饭便睡了,她们学堂只需早上上课,下午只布置一些课业,第二日交上即可,压力不大。
张老板在房内给女儿扇扇子,孟夏,天气渐渐热了,听到大门门响,放下扇子出门去,看见苓术回来也放心了,去厨房端了鱼汤出来。
问她遇到的事情棘手吗?都办妥了吗?关心地询问,像个操心的老母亲。苓术一一答了,还说已经见过师尊了,如今都说清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吃过午饭,苓术出门转转,去了桃夭村在南西城的据点,找了个好打听,打听王里赋的下落。
好打听是收集消息的妖,鸟妖,在整个上清界都有据点。
妖族的妖,基本上都认识苓术,自家的妖王当然识得,进入茶馆据点,毫不费力,线人领她到内室,她们又是奉茶又是弯腰,苓术不习惯,往日在桃夭村大家都平易近人,到了人间才有了这些臭规矩。
放轻松,我又不能吃了你。苓术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啜饮,毕竟人家满怀崇敬地给她倒茶,不喝好像拂了人家的面子,拿人家的崇敬不当回事,显得很有架子。
诶诶诶,小的知道。您想知道什么事儿?
苓术废话少说,直入正题:打听个人,上清宗掌门,王里赋。听说她自请卸任统领上清界各宗门的宗主之位,又卸去掌门之职,王家也不要了,去山中归隐了,可确有其事么?
有。
在何处?
我们有线人最后在子木山见过她,之后各处遍寻无踪。
苓术听出话里的意思:遍寻无踪,你们找她干嘛?
鸟妖说话婉转好听,笑道:桃松长老派我们去找过,说是将来有消息就报给您。
桃姑姑真是她肚里蛔虫。有心了。她去子木山找谁?你们知道吗?
问到她知道的,鸟妖挺起胸膛,信心十足:去见李家家主,李峤言。
苓术一想也正常。王里赋与李峤言成亲多年,虽然貌合神离,甚至都不曾合过榻,但终究还有多年妻妻相伴情分在的吧,归隐之前找老婆道个别也属正常。
谢了。苓术放下一袋灵石,出门去了。
得了消息,回去跟张老板说她要远行的事,张老板十分不舍,笑说:我把乌阳城的家和酒馆搬到南西城了,如果你在外面过得不如意了,可以来我这里,姑姑养着你。
苓术一再说谢,当天就收拾了东西,预计第二天一早上路。
王里赋要找,苓术不喜欢欠她的,三年前因为有王里赋在前阻拦火力,苓术才有了逃生的机会。后来玩这么一出金蝉脱壳,想必王里赋也收到了她的死讯。
名望、权势和地位,王里赋生平最喜欢的东西,连温姬都不能动摇她要这些的决心,为何一样都不要了,曾经荒祸阵灾闹着上清宗将亡,不惜下跪来保上清宗,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不管她过得好还是过得坏,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
若有旧伤
苓术没敢再想下去。
夜晚苓术在窗前看了许久的月亮。
皎月高悬,正合她意。
洗漱过后,躺下睡了。夜半半梦半醒之间,感到有点冷,微微眯开眼伸手去找被子,恍惚间看见床边有一人影。
苓术猛地醒过来,吓得她发虚汗,中承剑感知主人的恐惧,主动护主,飞到她面前挡着,剑抵在来人脖颈上。
站在床边的人毫不反抗,只是站着。
一身冷意,气息精纯高阶,宏正光明,天下就只有一个人是这样。
苓术对着烛台一挥,烛火燃起,昏黄的光照亮室内。
中承,回鞘睡你的觉。中承剑唰的一声,听话地回到剑鞘中。
苓术坐起来,不耐烦道:师尊,你别像鬼一样半夜站在我床边,很吓人的。
庄锦复走上前一步,坐在她榻边,与她对视。
苓术:坐着也一样。
庄锦复不说话,拉来被子,细致地把苓术裹起来,两人尴尬地对望了一会儿,苓术嫌弃似的拉开被子,庄锦复执拗地要给她裹起来。
苓术又拉开,没耐心道:师尊,大半夜出来,海姑一个人在家会担心你。诶呀我不盖!
庄锦复:我冷,你盖。
苓术:
苓术卷起被子倒头就睡。翻身向里,对她说:从哪儿来回哪去,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