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最近还好吗?”电话那头,妹妹靳云晗自从误以为靳云曦死了一回后,整个人彻底反思了自己,如今靳云曦归来,她愈发洗心革面,对靳云曦唯命是从。
“靳氏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父亲那边你别担心。”
靳华如今对靳云曦基本造不成威胁。在靳云曦不在的那段时间,靳华给靳氏集团捅了不少篓子,大多都是颜清若和苏悦宁帮忙收拾的烂摊子。
在这浑水之中,谁是鱼谁是龙,公司元老和员工一目了然。靳云晗也越发明白,若继续仰仗靳华,靳氏集团迟早得散。
“是有几件事。”靳云曦让靳云晗来见她,地点就在靳宅楼下花园。
能被姐姐邀请到家门口,哪怕没进家门,靳云晗都高兴不已。
只因上次不小心绑架了颜清若的事,她一直不知该如何将功赎罪,即便如今兢兢业业干活,仍觉得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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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颜清若盯着柜台上震动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女王林如昔”几个字刺的她眼睛发烫。
颜熙宁突然扭动身子,小手滑过她的手背:“妈妈的手好冰耶。”
手机不知道第几次震动时,崽崽问:“妈妈,母亲的手机短信好多啊,要拿给她看吗?”
颜清若咬了咬唇,正纠结时,小家伙突然伸手去够手机,粉白的手指带起无意滑落过颜清若的指腹,解锁界面的冷光骤然照亮两人。:
“嘀——”手机竟意外打开了。
崽崽瞪大了眼睛,“嘤嘤嘤,妈妈,宁宁不故意的!”
“没事的,宁宁。”颜清若赶忙安抚地抱紧颜熙宁,从前录下的指纹还在,颜清若心头微暖,却又在看到那条未读短信时,喉间泛起苦涩。
【云曦,不要忘了你之前对我的承诺哦。——林如昔。】
女王没有再以尊称自诩,语气暧昧。
翻查记录的指尖不住颤抖,暧昧字句在眼前炸开,好在靳云曦大多没有回复,但最顶端的日期和对话让她呼吸停滞:是她昏迷住院之前,靳云曦允诺的回应。
颜清若眼前一黑。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颜熙宁急的哭出了声,哭声惊飞了窗外的鸟雀。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女人泛红的眼眶,那条林如昔发来的短信,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痛她的心——她的阿云,竟然答应和别的女人生宝宝。
心像是坠入了冰窖,又凉又憋闷,在所有情绪即将如山洪般崩塌之前,她强忍着悲痛,请求李梅过来把宝宝接走。
到达的李梅看着颜清若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神空洞,毫无神采,心中“咯噔”一下,惊道:“她还是不肯原谅你?!”
自从知晓靳云曦并非仇人后,李梅心中一直愧疚,自觉无颜面对女儿,此刻见女儿这般憔悴,还以为被靳云曦狠心对待。
“没有。”颜清若扯出一抹苦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去和她说!”李梅拧紧眉头,心疼又自责。
“母亲您还是不要去了。”颜清若无力地劝阻。
“她不能这么对你。”李梅心意已决,大不了就向靳云曦下跪赔罪,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如此遭罪。
屋内。
试图挺直脊背的她,在靳云曦面前,难以避免心虚的佝偻,她老了,她这些年满心都扑在了仇恨里,甚至为了报仇嫁给了颜振,连女儿都被一同拉进了她的仇恨漩涡。
人生半百,蓦然转身,本以为的仇人竟从一开始就认错。
如今,那个被残害过的“仇人”却成了她女儿爱的唯一。
她成了女儿幸福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她错了太多。
李梅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错了,但女儿没错,不能因为她而受牵连,“靳云曦,你不能这么对若若。我的女儿一向高傲,却因你屡次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靳云曦垂眸,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茶几边缘。
李梅继续道:“她从小不懂感情,对人疏离,万事藏心。若你恨我,我可下跪道歉,哪怕你砍下我双腿作赔偿……但你不能如此对若若。”
“她爱你,即便误认你是仇人,仍放下仇恨选择爱你。为何你不能原谅她一次?我求你……”
她突然屈膝,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知道你怨我——当年误认你是凶手那事,是我猪油蒙了心。你要打要罚冲我来,可若若。……她是无辜的,她一向孝顺,这一切都是我让她做的。”
“不用。”靳云曦冷声回应,她欲去扶人,指尖刚碰到李梅手肘又被对方触电般躲开,“您这是做什么?”
李梅突然对靳云曦磕头,脑袋一声声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她年过半百,头发已半白,仇恨让她这些年也过的不好,眉间阴郁,气息苦闷。
“都是我的错,和若若没有关系。”
李梅仰起脸,眼角细纹里浸着水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和你分开的那几年,我路过她房间,听见她夜里说梦话都是‘阿云,对不起’。”
她抓住靳云曦垂落的袖角,“她已经难过了很久,能不能不要再让她疼?”
靳云曦的指尖在袖底蜷成拳,她蹲下来与李梅平视,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您看错了。”
“什么?”
“我比她更疼。”靳云曦喉间溢出极轻的笑,像是被风揉碎的叹息,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腹还留着颜清若攥紧她的温度。
“您说她低到尘埃里……可我才是那粒沾在她衣襟上的尘。”
“我诚惶诚恐,日夜忧惧,担忧再把真心掰碎了给她看,会不会再度被她表面的爱意欺骗。她表现的爱越深,我便越发不安,会不会哪一天又因为对您的孝顺,她会对我这颗毫无防备的真心,再度拔刀而来。”
“不会,这次不会的了。”李梅哽咽而泣,“如果你看我这个老人家不顺眼,以后我会离开。”
哪怕离开熙宁宝宝也可以,那是她中晚年最后的温馨。
靳云曦轻叹,望着对方染霜的鬓角,如果自己的母亲还在,会不会也是这般苍老模样。
她又想起颜清若高烧时、睡醒时攥着自己衣角的样子……
风卷起窗外坐落的盆花,将未说完的话绞成碎片,渐渐那些花朵又在风的吹拂下,飘飘然回归花盆。
听到楼上屋内李梅和靳云曦交谈,似乎还夹杂着桌椅碰撞的声音。
颜清若的心越来越凉。
这么多年累积的仇恨,真的能通过一场争吵、一次道歉就轻易平息吗?
她抱紧双臂,独自一人望着屋外的景色,却只觉得天地间都失去了颜色。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绝对的权力更会让人上瘾,也许阿云早就倾心于女王,只是因为自己的纠缠,才不得不假意迎合。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苦闷而尽。
放下时颤抖的手指连酒杯都拿不稳,“啪嗒”一声落地,瞬间碎裂。
情侣酒杯上的云朵符号,从中断裂,“哗啦”一声碎成两半,就好像靳云曦硬生生从她身边抽离。
颜清若心中一慌,这绝对是不好的预兆。或许她和靳云曦之间的感情,也如这破碎的酒瓶,再也无法复原。
她失*魂落魄地蹲下。身子,伸手去捡那些碎裂的瓶片,全然不顾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手指,鲜血涌出,与红酒交融在一起。
她依旧固执地尝试拼凑,仿佛只要拼好这酒瓶,就能挽回她和靳云曦的感情。
在一阵恍惚中,靳云曦的私人手机仍在固执地响着,然而沉浸在痛苦中的颜清若却浑然未觉。
终于,手机不再作响,手机那头的大人物似乎也失去了耐性。
“靳云曦,这是最后一次允诺的机会,但很可惜你选择了忽视。”皇宫里,林如昔眼神漆黑如夜。
多次发出未被回应的短信,还有拨打后无人接听的沉默,让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小a乖巧地给她捏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你打算怎么做。”
自从得知林如昔只是需要一个帝国继承人,才选择靳云曦后,小a心里好受了许多,也不再无端拈酸吃醋。
林如昔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冷冷道:“绑也要把她绑来。”
小a愣了愣,疑惑道:“她会答应吗?”
林如昔眼神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决然,唇角抹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a,你忘了你和我的第一次?”
……
房间内隐隐约约的声响化作钝刀,一个是亲人,一个是爱人,都缓缓割扯着颜清若的心。
声音陡然沉寂,女人握着碎瓶的指尖微微发颤,嘴唇微白。
“若若?”李梅的惊呼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见女儿直勾勾盯着窗外,手中的碎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靳云曦走出房门时,恰好瞧见那滴血顺着颜清若的指缝,缓缓滴落在刻有“云”字的杯残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