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青自己没怎么吃,倒是一直在给温栩夹菜,温栩吃得不多,真的吃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顾延青感觉他还没动几下筷子就放下碗筷了,“这就吃饱了?”他皱眉问。
“歇会儿再吃。”温栩抬眸去看他的表情,顾延青说好。他就放下筷子,手指搭在餐桌边,座椅上垫着软垫,没有一点点不适。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顾延青,齐迁后来怎么样了。
他肯定不是关切齐迁,有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他都不太清楚了,顾延青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把他带走的,齐迁又是怎么处理的,被灌酒之后的经历他一概不知,就忍不住好奇地想要问问顾延青。
果然,一提起齐迁,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锋利的眉眼、紧抿的嘴角都带着几分戾气、嫌恶,“他?现在应该在医院。”顾延青说得很轻松,但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一看就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想起那晚,顾延青仍有点后怕,不敢想他要是晚来一步,他们会怎么处置温栩,还逼迫他吃那种药,齐迁真是该死。温栩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点担心,便抬手拉了一下他的手指,晃了晃,安抚道:“幸好你及时出现了。”
顾延青沉了口气,侧身,好像看到温栩的脸他才会安心,他抬手轻抚着他的侧脸,“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温栩蹭着他的手心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吻了一下顾延青的掌心。温栩蓦然想起了什么,那枚耳钉。他现在可以确认,那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耳钉,顾延青可能在里面装置了定位器、追踪器之类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的找到他。不然谁也不敢想象后来会发生什么。
他倒没有非常介意,只是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顾延青要在他身上装定位器,明明想知道他去哪儿,顾延青直接问他就好了。现在一想,人会说谎,可定位器不会。
顾延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问他:“那天齐迁都跟你说什么。”
“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顾延青一听就皱起眉,看上去忍不住要发火的样子,温栩就立刻安抚他,温声解释:“他肯定在里面添油加醋了很多,我都没有相信,我只听你说的。”
听到温栩这么说,顾延青的表情才和缓了一些,他垂眸看向温栩,低声询问,“……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温栩回忆着,跟他简单地概括了齐迁提到过的有关于他家庭的事,他的用词自然没齐迁的那样恶毒刻薄,尽量用委婉的不会伤害顾延青的语句表述出来。
顾延青沉默半晌,他的事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温栩,况且这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他的。那些糟糕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再被提起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叙述的语气麻木不仁:“他说的有一部分确实是事实。”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并没什么感情,或许他们曾经是想过要好好在一起将就一辈子的,便生下了我。可生下我之后,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差,每每见面都会闹得很难堪。”
“在我初中的时候,他们离婚了。她再婚的那人,是她的初恋,他们很相爱,这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我很不懂事很叛逆,甚至偏激,我得知她决定再婚后,我很害怕,很害怕失去她,我觉得她把我给抛下了。”
“也非常憎恨他的新任丈夫,我一直认为是他抢走了我的妈妈。甚至有去闹过,不过不是在婚礼上,那之后,她非常生气,再也不让我喊她妈妈,也不肯见我,也不让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她不喜欢父母给她安排的婚事,不喜欢那段婚姻,不喜欢她的丈夫,也不喜欢我。”
“其实我知道我是很不清醒、很幼稚的那种人。要是能早点明白,现在的关系也不会变得那么难堪。”
温栩跨坐到他的腿上,握着他的手指,吻了吻他的眼角,安抚道:“没有人能想的到那么多,不是你的问题。不要总是责怪自己。”
顾延青捧着他的脸庞,鼻尖相抵,轻轻“嗯”了声,“还记得床头的相框吗?那是我和布丁的合照。小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家,他们就送了我一只边牧来哄我,我很不服气,因为我想要爸妈亲自来陪我,所以一点都不想养它。后来,就慢慢地开始习惯有它的陪伴,很长一段时光,都是它陪我度过的。妈妈再婚没多久后,它就出车祸离开了我。”
温栩安静地听他的叙述,说到那条边牧时,他的情感和语调有了细微的变化。心脏和眼睛仿佛被浓稠的酸水浸泡着,酸软得溢出液体,又涩又痛,温栩眨了眨眼,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有点暗哑和哽咽。
“他叫布丁是吗,是很可爱的名字呢。”温栩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
顾延青告诉他,是七岁的他取的名字。
温栩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小学生顾延青抱着边牧的画面,一定很可爱。
温栩跟他说:“现在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嗯,其实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却困扰了我很多年。现在她有了很幸福的家庭,过得很好,我也有了自己在乎的人,我想,这就够了。”顾延青搂紧了他,看着他说。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义上与过去和解,不去在乎已经从他生命中离去的人,也放过自己。
温栩微微一愣,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没忍住笑了笑,点点头,“嗯,”他也告诉顾延青,“有你在身边,这就够了。”
第58章
吃完晚餐后,温栩本来想出去散散步,却遭到顾延青的拒绝,完全不敢让他踏出去一步八点多的时候外面下了场小雨,湖边风又大,万一晚上烧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顾延青就只好带他在别墅里随意逛了逛,很多房间,他自己都没怎么进去过。别墅是有雇人定期来清洁的,顾卓仁常年久居国外,顾延青一个人住这儿制造不了多少垃圾和灰尘,何况他自己也不经常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伤心地。
但现在,因为温栩的存在,让他对这个家的感觉有了一点儿改变。
坐室内电梯直达三楼,来到长廊最拐角的一处房间,顾延青用钥匙打开门,温栩本来是蔫蔫的,看见房间内的布置后,也忍不住亮了亮眼睛,“这是什么?秘密基地?”
顾延青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算是吧。这个房间从来没让人进来过,我自己打扫的也不多,可能会有些灰尘。”
相比较其他房间,这间房较小,基本上都是高大的镶进墙里的展柜,摆放的是顾延青从小到大的所有物,几乎摆满了四面墙,奖状、证书、奖杯、玩具、照片等等,每一段时期都按时间顺序摆放好。
温栩一样一样地细细看过去,其中照片是占比最少的,顾延青的人生很少被人用心记录过,没有全家福,甚至绝大部分都是夏令营、毕业班的大合照。
不过温栩倒是很热衷在三秒之内从一堆小萝卜头中精准找出顾延青的位置。
顾延青自己也没有想到过,有生之年他会带第二个人来到这里,所以在温栩去看他小学三年级游泳培训班的合照时,他立刻从背后捂住了温栩的眼睛。温栩突然眼睛一片漆黑,问他怎么了。他觉得顾延青是害羞了。
顾延青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领着他转身移了移位置,“这个不好看,带你看别的。”有些照片,他自己都没有细看过,不知道藏着多少黑历史,他一点也不想让温栩看见自己长得半生不熟的尴尬期的模样。
温栩拉下他的手说:“其实还是很可爱的。”温栩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觉得很可爱。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照片他都是没有笑容的,像在扮演一个冷酷的小男孩。
温栩转身,用手指戳了戳他脸颊的位置,“笑起来就更可爱了。”
顾延青就很没办法地笑了笑,他拉住温栩的手,放在手心,真是听不得温栩说一点好听的话,只消温栩说几句好听的,他就被哄得让温栩把照片都看完了。
绕了一圈,走到角落里,一台很矮小的展柜上摆放着一些狗狗玩具,橡胶球、菠萝绒材质的玩偶、飞盘、拉绳等等。顾延青拿起一个橡胶发声玩具捏了捏,给他介绍:“这些都是布丁的玩具。”
温栩捏了捏,一个陈旧的玩具发出嘶哑古怪的快要失去生命的音乐声。
这台展柜上没有一张照片。
和布丁的唯一一张合照被摆放在床头柜上。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
离开房间前,顾延青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另一把备用钥匙,放进温栩的手心,郑重地有一点可爱,像是决定要把自己交给温栩,“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他说。
今晚没有全部看完,以后温栩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温栩就郑重地接过,煞有其事地说:“我会守护好你的秘密。”
回到房间,重新量了体温,温栩凑过去看,37度多一点,他觉得不算严重,抬头一看到顾延青的表情,愣了愣,安慰道:“还好,我没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