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歆神色淡淡, 对这番话没多大反应。
宁栩不在乎她的冷淡, 自顾自道:“你看我,先前是魔教中人,后来想办法脱离了魔教, 对于这近乎背叛的行为, 吕有缺也未曾废去我的修为。”
她目光一转, 再度落在辜歆身上, 似是不解:“你曾经为风逾做过不少事吧, 她竟然能狠得下心。”
闻言,辜歆浑浊的眼眸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风逾将她人的修为化为己用,有违天道,终会遭到反噬,不过,那也是她活该。”
辜歆掩于袖中的指尖一蜷,声音嘶哑:“你闭嘴。”
觉察到她的态度,宁栩不免意外,还想再问时,这人主动开口,语气冷厉:“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套话,还是放弃罢。”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宁栩撇了撇嘴,起身朝祝笙昔走去。
指尖的灵力流转,身旁的人神色认真,控制着仙舟行进,宁栩望向她的侧颜,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
“等下换我来吧,你去休息。”
祝笙昔往她这边分出一眼,“不用,待仙舟稳定下来,就能自动行进了。”
宁栩环顾四周,仙舟内的布置和上次碎了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想起之前碎得四分五裂的仙舟,她好奇问:“仙舟是你的哪位师姐师妹送的吗?她没找你麻烦,还送了一个新的?”
“是赵栖存借给我的,”祝笙昔淡声回答,顿了顿,继续道,“第一个仙舟碎裂,她借着这个理由,向我索要了几万灵石。”
几万灵石……宁栩难得沉默。
许是以为她不记得,祝笙昔补充:“赵栖存就是……”
“我知道,”宁栩打断她,语气酸溜溜,“就是那日说你和纪雁书般配的。”
她还记得挺清楚的,祝笙昔不再言语,准备专心控制仙舟,宁栩却不依不饶:
“这计划你只告诉过江宗主和褚师姐吧,其余人都不知晓隐情,怕是真以为你和纪雁书彼此有意。”
宁栩越说越委屈,祝笙昔无奈地看向她,温声安抚:“我只喜欢你。”
清泉般的声音入耳,宁栩怔愣片刻。
这好像是……祝笙昔第一次对她说“喜欢”二字。
那点小情绪很快消失殆尽,宁栩用尾指轻轻勾住她的指尖,低声道:“那,你亲我一下。”
恰好此时仙舟稳定下来,祝笙昔收起灵力,视线终于落在宁栩身上。
指尖被那人虚虚勾着,沾染上一点不属于自己的热度,祝笙昔瞥了眼后面的辜歆,面色犹豫。
“晚上再说。”她抽回手。
“好。”宁栩勉强笑了笑,而后敛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像是有几分不高兴,祝笙昔转移话题:“你刚才跟辜歆说了什么?”
思绪重回正事上,宁栩敛眉道:“想问出有用的线索,可惜她压根不说。”
“我想不通,如果她身上真的是与风逾相连的命蛊,风逾怎么会放任她流落在外。”
祝笙昔看了眼后面闭目养神的人,沉吟片刻,道:“只能先等知若姑娘探查一番。”
仙舟疾速穿行,一路上出奇地顺利,不过半日,便到了卓延山脉。
落地后,祝笙昔根据记忆往密林深处行去,宁栩带着辜歆跟在后方。
这应当是祝笙昔第三次来此处,看着她的背影,宁栩不禁想:为了断情丹而来时,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这条路的呢?
宁栩想象不到,也不敢再提及。
弯弯绕绕半天,一处庭院出现在不远处,祝笙昔敲了敲门,很快,门便从里打开,露出熟悉的人影。
“祝姑娘?”瞧见来人,岳絮语气诧异,“你怎么来了?”
祝笙昔表明来意:“知若姑娘在吗?我想问她有关命蛊的事。”
闻言,岳絮侧过身,让三人进去,边往屋内走,她边笑道:“上次的蛇胆对姐姐的眼睛颇有益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能看清了。”语气中不乏感激。
“能对知若姑娘的眼睛有益,再好不过。”
宁栩走在后方,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祝笙昔是用蛇胆交换断情丹的吗?当时的她,心脉受损,竟然还跑去取蛇胆。
想到这,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宁栩眼睑低垂,心中酸疼不已。
穿过庭院,几人来到前厅,岳絮对着里面道:“姐姐,祝姑娘她们来啦。”
被叫到的人转身,那双眼睛不似之前那般空洞,多了几分神采。
知若弯起眉眼,温声问:“祝姑娘这次来,所为何事?”
祝笙昔带着辜歆上前,直接问:“知若姑娘,这是命蛊么?”
知若顺着看去,腕间黑气汇聚,凸起的青筋中隐有虫子扭动,她拉过辜歆的手腕,右手执着一根金针,眼神询问着意见。
辜歆面色无波无澜,并未拒绝。
见状,知若的指尖一压,金针没入青筋中,再抽出之际,针尖上有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
她拿出药瓶,往上面撒一撮粉末,顿时,虫子化作一滩黑水,其中掺杂着一丝血气。
知若半眯着眼眸,缓声道:“确实是命蛊。”
祝笙昔和宁栩对视一眼。
“不过,”她语调一转,“命蛊分为两种,一种是两者性命相连,另一种则是鲜花和土壤的关系。”
她并未直接言明,但在场的都听懂了,鲜花和土壤,意思是其中的一人为另外一人所用。
怪不得风逾任由辜歆离开,宁栩眸色微沉,她们根本就不是性命相连,而是,风逾控制了辜歆。
辜歆淡淡地看着她们的反应,似是早就料到了。
场内一片静默,觉察到这种怪异的氛围,知若率先开口:“阿絮,为她安排一间房。”
岳絮点点头,带着辜歆先行离开,待二人出去后,知若问:“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祝笙昔将前因后果简略地说了遍,听完后,知若沉吟:“按你所说,风逾夺取了辜歆的半身修为,辜歆的寿命也会大减,但我刚才诊脉时,她的脉象并不像时日无多的样子。”
闻言,宁栩眼眸一亮,“所以,辜歆的性命对风逾还是有些许影响,风逾才会用某种手段续上她的生命力。”
知若微微颔首。
两人松了口气,只要有办法牵制住风逾,归云宗就能脱困。
*
园圃里的那些药草被料理得很好,勃勃生机。
岳絮采下成熟的药草,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回头一看,抿唇笑道:“阿许姑娘,还是,应该叫你宁姑娘?”
“随意。”宁栩走近,视线落在药草上,一言未发。
岳絮猜到她想问什么,缓声道:“上次祝姑娘深夜前来,气息紊乱,明显重伤未愈。”
说着,她望向宁栩,意味深长道:“可她拒绝了姐姐的医治,只要断情丹。”
“我和姐姐都劝阻过,她没有改变主意,执意要取走。”
随着她的每句话,宁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个“嗯”。
“现在看来,你们应当是和好了,”岳絮将药草分门别类地装好,别有深意道,“我和姐姐也是两情相悦,我从来舍不得让她伤心。”
宁栩紧抿着唇,语气坚定:“我不会再让她伤心。”
与此同时,屋内,知若看了祝笙昔一眼,语气笃定:“祝姑娘,我就知道,你不会服下断情丹。”
祝笙昔拿出锦盒,红色的丹药静静地躺在其中。
“知若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知若收下锦盒,但笑不语。
祝笙昔不欲在这上面纠结,直接进入正题,“宁栩她中了魔教的毒,味觉尽失,可有办法让她恢复?”
宁栩出去前,知若给她把过脉,对她的情况有大致的了解,此刻听到祝笙昔的话,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她……”,知若的表情复杂,抿了口茶,“魔教那边的阴毒法子最多,吕有缺性情不定,最喜欢找些折磨人的奇毒。”
听到她的话,祝笙昔心中一沉。
眼前人的目光逐渐黯淡,知若在心底叹息,如实道:“宁姑娘也懂得药理,原来的毒恐怕更折磨人,她现下仅仅是丧失味觉,已是她自己解过几次毒之后的结果。”
“此毒难以彻底清除,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夜凉如水,祝笙昔回到房中,床榻上是熟悉的身影,她没有燃起烛火,缓步走向床边。
宁栩呼吸平稳,像是睡熟的样子,祝笙昔凝视着她清丽的容颜,白日里知若的话在脑海中回旋,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这人的侧脸。
想要脱离魔教不是易事,更何况宁栩先前在魔教的身份不低,没完成任务,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背后的鞭伤和奇毒,说不定只是她窥见的一角。
忽然,床上的人睁开眼,祝笙昔回过神,轻声问:“我吵醒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