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欢只觉火热的心浸没于冰水中,眨眼寒冷彻骨。
她僵硬地挪到姐姐面前,低低哑哑地道了声“对不起”,不敢抬头看她。
无萦是有些生气,被撩拨得稍微感受到些许情爱的美妙,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铭记,这只坏崽崽便撒腿逃走,将她一人晾在那里……
她竟不知动情的自己如此可怕,能把小狼崽吓得半晌不愿归家。
然而此时见她这般愧疚难过的模样,无萦委实生不起气来。
在欢自诞生不过千年,还是只小狼崽,她的幼年期本该在诞生之地度过,就像幼时看到的某个未来一样,却因她守在诞生地门口,她一诞生便有所感应,自是会来找她,于是中断幽冥与深渊的喂养进程,提前离开诞生地。这必然会有亏缺,否则她不至于沉睡五百年,这五百年幽冥与深渊之力甚为活跃,便是那两位在隔空给她补足缺失的营养。
轻叹一声,她将故意表现出的冷淡收敛,柔声道:“欢欢,过来些。”
在欢听话地绕过石桌,来到她身侧止步,依旧低头垂眸,倒显得委屈了,明明少年期的身高与她平齐,却好似平白矮了一截。
无萦摇头失笑,真拿这只小狼崽没办法,她站起身,温柔而包容地将她抱在怀里,指尖探入她的发间轻梳,安抚道:“好了好了,姐姐原谅欢欢,只是下次不许再当坏崽崽,知道吗?”
“嗯……”在欢小心地抱着她,不敢用力,怕弄疼她,将脸埋在她肩上,闷闷地应,心里为“下次”这个词高兴,又为“不许”二字惆怅,但不管怎样,姐姐不冷待疏远她就好,其它的可以慢慢来。
日子恢复如常,在欢不再克制亲近的欲望,因为随着情绪稳定,头脑冷静清醒,她越来越怀疑无情道是谎言,不管是深渊与幽冥赋予她的知识,还是修仙界典籍中对无情道的记载,无一例外皆指名无情道是完全摒弃七情六欲,爱情不会有,亲情和友情同样不会有。
尽管完全无情是无情道最高境界,一般无情道修士只会在修仙界断情绝爱,专指爱情,亲情和友情对他们修行有益,大抵是不会这么早断。
可若断爱情,就不会产生相应的欲望,即不会动情,姐姐之前明显动情了,由此可判断,她没有断绝爱情,亲情友情显然也没有,连喜怒哀乐等七情都未摒弃。
如果三大情与七小情皆未断,那姐姐修的是哪门子无情道?
再者,姐姐压根就没想过掩饰这个谎言,她似乎就是把无情道当成一个随意扯来的借口,掩饰的是——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在欢分析到这儿,第一念头是“我不是人,是天材地宝幽渊狼,所以在姐姐动情的范畴”,兀自欣喜。接着第二念头是,姐姐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猛然想起五百年前自己因为姐姐考虑对别人动情不考虑她,还说要动情之后告诉她而悲痛,仔细想想,动情的对象是她的话也是可以告诉她的,权当是情趣,但当时的她哪会这么乐观……
在她自己静静的时候,姐姐离开了,八成是去合欢宗,毕竟姐姐是那样在意她,她不明白她因何悲痛,肯定要寻能解惑的人,然后就不知何处出现偏差,让姐姐觉着“不动情”能安抚一只小狼崽受伤的心。
当然,这是乐观的猜想。
在欢不能确定姐姐一定可以接受她的感情,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她不能露馅,她太害怕且不能承受姐姐温柔又为难地对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那要怎么才能让姐姐爱上她,具备万全把握?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是一只忍耐力多强的小狼崽。
某天,无萦正表面打坐,实则和分身意识连接整理知识的时候,某只忍了几十年的小狼崽终究还是没忍住。
在欢悄悄吞咽口水,蹑手蹑脚地靠近她,躁动踌躇地在她跟前晃来晃去,狼尾巴一会儿扬起快速甩动,一会儿耷拉下来,单晃晃尾巴尖,不知内心在作什么挣扎。
浩瀚神识一直展开的无萦将这一幕瞧得一清二楚,注意自然被吸引过来,她没有动,依旧维持打坐入定的姿态,欲瞧瞧这只小狼崽想做什么。
未让她等多久,小狼崽下定某种决心,利落轻巧地跪地?
坐在蒲团上的无萦稳住心神,没有泄露丝毫情绪。
小狼崽凝望着她的脸,神情复杂,一副跃跃欲试又鄙责自己的模样,同时红云飘上她的脸颊,将本就清隽的少年晕染得更为惹人怜爱,无萦愈发好奇她想作何。
但见她稍稍探出舌尖舔舔嘴唇,使干涩的唇瓣变得红润,随后一寸寸贴近她的脸庞,一双瑞凤眸亮得出奇,肆意翻涌着令无萦陌生的情愫,澎湃,炽烈,无穷无尽,带着想要将她淹没,想要完全占有她,拉她沉沦的攻击性。
无萦的心跳乱了一瞬,又为了避免被她察觉而强行控制平稳,但莫名的期待发芽生长,宛若藤蔓一样缠绕住整颗心,缓缓勒紧却不让人痛苦,反而愈发渴求什么,期盼什么,带着些许忐忑急切。
她极力控制心跳,耐心等待……
时间仿佛模糊,短暂或绵长的某一刻,柔软的唇瓣轻轻相贴,灼热的气息试探交融,逐渐加重力道,变得紧密、湿润、酥麻、美妙,口干舌燥。
无萦犹不敢轻举妄动,她怕这只小狼崽变成坏崽崽,撩拨完就跑,那可不好。
她维持着呼吸频率不变,不论彼此的呼吸缠绵到何等地步,不论那软烫的唇瓣如何轻磨细啄,叫人痒到心底,勾扯更深的欲,她都抑制着渴望,没有回应,仅细细体会、铭记这份怎么都索取不够的美妙。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比吸引她的炙热离去,凉气携着空虚触碰润泽的唇,她想喟叹,但忍住。
直至小狼崽再度跑走,无萦方睁开眼,眼波流转,指尖轻点自己的唇,盈盈欲笑。
跑走的在欢自不知她的坏姐姐从始至终未曾入定,她以为自己偷偷做了坏事,又开始新一轮自我挣扎,挣扎一会儿,摸着嘴唇傻乐几声,再挣扎,再傻乐,周而复始。
第二日,两人皆装作若无其事,一如往昔自然地相处。
无萦本以为下次要等好久,还想着要不要诱惑一下某只小狼崽,结果没想到小狼崽胆大得很,晚上她继续打坐整理知识,在欢又跪到她面前亲她。
她一边沉浸享受,一边促狭地想,要不要在前面摆个蒲团,省得小狼崽跪坏膝盖。
自然没有这么做,那跟明着说自己一直假装入定无甚区别。
这样的夜晚频繁而令人期待,亦有些折磨人,无萦不知该说小狼崽是胆大还是胆小,既敢夜夜来吻她,何不再胆大一点,好歹唇舌交缠一番,免得她总是口干舌燥。
偏偏她不能回应,她能感觉到她的欢欢心有不安恐惧,而她自己对于情爱一事也尚未分明,不愿稀里糊涂。
数十年眨眼掠过,二人表面依旧不咸不淡,亲近是亲近,但犹有一层薄膜阻隔,使得彼此过于有分寸。
私底下某只小狼崽逐年增长胆气,自打有一次没把持住闯入她唇齿间,她没反应之后,这只小狼崽就解放了枷锁,欲望愈发不克制,竟不让她打坐,趁她假意入定将她扑倒在地深吻,狼爪爪调皮得很。
对此,无萦很喜欢很享受,很想让她再过分一些,可每次她尝试着给予些许回应,小狼崽就形同惊弓之鸟,要么嗖一下逃跑,要么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喘一声,叫她无奈得很,只好顺从她这偷情似的小癖好,就是时常要忍着不发出声音,忍着不让身体过于敏感,还要忍耐她只撩不给,做事做一半的可恶行径。
多年下来,某只小狼崽日渐欢愉爽朗,无萦却忍得幽怨,特别想打狼,且急需打破磨人现状,因此算着时间,百年一到,她便带着粘人小狼崽去寻隋岚萩,今次一定要解决问题。
然而等她们到了合欢宗,却听说那秘境出了事,所有进入秘境的人皆未出来,外面的人进秘境不论是何修为、用什么法子都会被隔绝音信,显然危机不小。
万象的大弟子准备带几个实力强的师妹去救隋岚萩,无萦二人恰好撞上准备启程的她们。
“你们留在万象峰,我和在欢会前往那个秘境救人。”
万象弟子想说什么,无萦抢先道:“万象即将化道,万象峰需要亲传弟子主事,倘若连我二人都解决不了那个秘境,救不回隋岚萩,你等过去也无济于事。”
她的话是有分量的,万象弟子遵从了她的吩咐。
隋岚萩去的秘境是合道大乘期的“寻明秘境”,属于天地自然诞生的秘境种类,有可能存在至阴至阳至宝等稀缺资源。
无萦在进秘境之前谨慎地叩问命运,乃至世界意识,出乎意料的毫无反馈。她有一种劫难临头的预感,嘱咐在欢不要离开她身边,并给了她一堆保命阵法、法宝,且在她身上下了数道保命反伤敌人的诅咒,皆是她当前所领悟最高级别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