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华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有两个月的时间做心理准备,董氏已经能接受女儿入宫,没提出什么异议。
“娘。”她给母亲舀了碗鲜鱼汤,“您是最近太忙了吗?等会儿您早点歇息,留给我和哥哥收拾。”
董氏回神,顾及江朔华还在场,尽力委婉道:“榆儿,半个时辰后,来我屋里找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
江望榆疑惑更甚,又看看母亲的神色,答了声好。
收拾干净后,她走出厨房,看见兄长坐在石桌边,朝她招手。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江朔华看着对面亭亭玉立的妹妹,感慨万千,“我总觉得昨天你还是小小的一个,还没我高。”
有些话已经说过了,江望榆仍强调一遍,“哥哥,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
“我知道,就是突然有些感慨。”
天气不冷,兄妹二人坐在枣树底下闲聊,往后这样的机会很少了。
“哥哥,接下来这半个月里,你要时常在家陪阿娘。”
“嗯,阿月也跟我说了,有空她也会常来家里坐坐的。”江朔华顿了顿,估算一下时辰,“阿榆,阿娘不是找你还有事吗?你赶紧去吧。”
江望榆本就满腹疑惑,当即起身走进正屋里间。
董氏坐在圈椅里,手边的案几放了一本书,封面模糊,没题书名,看不出里面讲的是什么。
一见到她进来,董氏咳了两声,略微别开头,“榆儿,坐这里。”
江望榆满头雾水,依言坐在对面。
久久的沉默后,董氏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消失。
“明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教给你。”
她以为母亲要说夫妻相处的经验,点点头,坐直身子,准备认真倾听。
可当她看见董氏翻开案上的书卷,看清上面衣着单薄得近似全无、亲密相拥的男女时,当即愣怔在原位。
“咳咳。”董氏看了眼女儿呆愣的神情,清清嗓子,努力保持语调平静,“榆儿,不要害羞,夫妻总归是经过这么一遭的……”
第一次讲这种事情,董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以女儿在情爱一事上的迟钝,不讲又不行。
硬着头皮粗略讲了大概,董氏立刻合上书卷,看看神情恍惚的女儿,忍不住宽慰道:“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江望榆茫然地眨眨眼睛。
董氏又安慰女儿一阵,见实在太晚了,忙说:“榆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恍惚地应了声好,回屋,恍惚地上床睡觉。
周围昏暗安静,江望榆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睛,书里那些画面立刻浮现在脑海中,甚至还会自动变成她和他的模样……
她一把掀起被子,整个人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第114章 大婚
天色未亮, 江望榆就醒了。
紧接着,整个江家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更准确来说是女官、宫女等忙得不行, 进进出出,给她洗漱、梳妆、穿衣等等, 还有尚仪女官在她的耳边重复细讲之后的封后流程。
深青色袆衣, 十二翟纹精巧, 从衣领到衣袖边,赤色为底,织金五彩云龙纹,还有中单、蔽膝、大带等等, 一件件套到她的身上。
最后是一顶九龙四凤冠,金龙翠凤, 珠翠如云, 稳稳地落在她的头顶。
女官暗暗一松, 垂首道:“还请姑娘移步正屋,同夫人、公子告别。”
江望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妆容已成,不敢乱动, 轻轻颔首。
董氏、江朔华都换上礼服, 端坐在正屋内,瞧见她进来,依照礼部官员的指示,依次走完流程。
“榆儿。”董氏拉住女儿的手,眼中浮现朦胧泪光,强忍住没有落下,“在宫里要好好的。”
眼角微酸, 江望榆不由开口:“娘……”
在旁边搀扶她的宫女立刻低声劝诫:“姑娘莫哭,小心哭花了妆。”
她立刻闭了闭眼,压住酸涩,看向母亲和兄长,双手交叠,弯腰一礼。
奉迎皇后的车辂已在家外等候,红髹金铜,黄幔红帘,等她上去,浩浩荡荡地一路直朝午门前行。
午门之外,金吾卫分在东西陈设甲士、仪仗,中间的正门已开,仪驾缓慢有序地进入皇宫。
奉天殿前,百官身着朝服,分列东西两侧,殿内,天子高居御座之上。
玄衣黄裳,肩披日月,星山在背,两袖龙纹、华虫,裳绣六章,十二华章十二旒帘,威仪赫赫。
这是江望榆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还有百官在场,浅浅呼出一口气,继续剩下的立后流程。
先接皇后宝册,再接皇后宝玺。
她看着奉宝官送上来的印玺,忽然想起坤宁宫前的那一幕,动作便迟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接住捧在手里,随后递给女官。
之后的流程繁琐,幸好一切顺利。
随礼仪女官的指引,江望榆前往内廷的乾清宫,将在这里与天子举行同牢合卺礼。
从一大早忙到现在,为了不在封后大典上失仪,她只在早上用了两块点心,全程绷紧心弦,直到现在才可以稍微放松,喝匏瓜里的酒时,不小心呛了一口。
好在是最后一步流程,贺枢连忙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慢点喝,太苦了,抿一口全个意头就好。”
在场宫女内侍听到天子的话,只垂首站定,不敢提出丝毫异议。
想起她小得可怜的酒量,贺枢忍不住问:“你醉了吗?”
“没有。”江望榆极其缓慢地摇头,往上一指,“我可以摘下凤冠了吗?真的好重。”
“可以,你先去沐浴。”贺枢点了几名宫女照顾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回来。”
待天子离开,宫女立即上前。
礼服繁重,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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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要宫女帮忙,脱的时候,她一个人压根没办法顺利脱换。
想到还穿着这身大礼服去太庙,江望榆忍不住揉按酸痛的肩膀,随宫女去偏殿沐浴。
这个时节天气不冷不热,忙活大半天下来,后背出了一层汗,黏住里衣,很不舒服。
如果婚期选在盛夏时分……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她连忙摇摇头,不敢想象自己满头大汗完成封后大典的样子。
瞥见还候在旁边的宫女,江望榆清清嗓子:“你们下去吧,我不习惯有人服侍。”
其中一名宫女下意识开口:“娘娘,这不合规矩……”
话未说完,另一名宫女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屈膝道:“是,奴婢在殿外候着,娘娘尽管吩咐。”
江望榆想了想,“你们能准备一些吃的吗?”
午饭没吃,她现在饿得不行,摸摸肚子,补充道:“随便做点就好。”
“是。”宫女将衣服放在边上的架子,又准备好沐浴要用的香露,“奴婢告退。”
等她们一走,江望榆顿时长松一口气。
沐浴洗去一身灰尘汗水,又在温热的水里泡了一会儿,重新换上干净衣裳,她现在浑身轻松,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内殿。
贺枢回来得更早,瞧着应该是处理好了一些收尾事情,同样去了沐浴更衣。
尚有宫人在场,他穿了身绯色交领长袍,领口熨帖整齐,玉制革带勾出劲瘦腰身。
视线掠过她披在身后的长发,他拿起一条干燥的棉布,“怎么不擦干头发?”
“我擦了呀,可能就是没怎么擦干。”江望榆反手抓抓头发,“等会儿就干了。”
贺枢直接坐在她的身后,捞起长发,细细擦拭。
他自个儿都愿意这么做,她也不在意殿内其他人会是什么表情,坐在原位,打量周围。
这里大概是他平常休息的寝殿,因是大婚,周围搭了一些喜庆的红绸,喜案上燃着一对龙凤喜烛,烛火灼灼。
盯着那两粒跳跃的烛火看了半晌,江望榆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下点,眼睛越眨越慢,就差直接闭上了。
摸着头发差不多干了,贺枢丢开棉布,“好了,阿榆……”
她往后倒,他下意识接了个满怀。
天气不冷,她只穿了一件霜白色里衣,再套了一件海棠红外袍,领口系得还算紧,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点锁骨,再往下则是如春山起伏的弧度。
贺枢盯了一会儿,别开目光,试图扶着她坐直:“阿榆?十五?你困了?”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怀抱,江望榆勉强掀开眼帘,看到熟悉的面容,摇晃两下,往前一倒,一脑门磕在他的肩膀。
“元极……阿枢……”她往前挪动,伸手抱住他的腰,“我们成亲了。”
她趴在颈边,呼出的气息温热,拂过颈侧,还有沐浴后的淡淡馨香,直往鼻翼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