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陌央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看着寂无舟的目光带着宛如实质的杀气。
主持大会的天净山太上长老道：“依剑渊之主看，该当如何？”
寂无舟道：“天睛塔既然选了与我一战，那便莫要食言，前天净山宗主不得出战，但天睛塔门主出战却是名正言顺。”
凌陌央铁青着脸，这人当众竟然都能阴损至此，她以为这人至少还会顾及一下古教之主的脸面。毕竟如果不在三千州大会上除掉这人，之后以这人的阴损，她这边的所有人，对方都能一一下手铲除——一如他悄无声息地对仙脉者下手那样。
“原本一直以来，都是门主在处理天睛塔大小事宜，理应由门主出面不是么？”
天睛塔门主，一眼过去，朝晖境巅峰。
“剑渊之主是真不想和前天净山之主对战啊。”
“不然为何要提亲呢。”
“剑渊之主到底是深情。”
虽然很想看剑渊之主和天净山宗主一战，但按照规矩确实该如此，只是这样一来，朝晖境的天睛塔门主，自然不是剑渊之主的对手，这一战就没了看头。
此次天睛塔必输无疑，但依旧是三千州大会的一员，此次背后之人露面，众生镜主人为天睛塔之主的消息举界皆知，下一次三千州大会多半也不会被选为挑战方，日后便坐稳了三千州大会参会名额。
越茯苓随意起身，走了出去。
凌陌央拉住越茯苓的手臂，眼里透着一丝紧张：“开战直接认输，片刻都不必犹豫。”
“知道了，知道了。”越茯苓抬手搭在了凌陌央的手上，面上带着了然的微笑。
凌陌央拍了拍她的肩：“快去快回。”
越茯苓器宇轩昂地走上道场。
剑渊之主飞身而下，瞬间吸引了十成十的目光，当年天净山之主出战也不过如此了。
直到这时，不少投了反对的教主们心里有那么点后悔，先前那么多势力之主投赞成，他们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到这实力差距悬殊的两人，顿时就觉得不如剑渊之主和前天净山宗主对战有意思……
那般势均力敌，两人又差点结成道侣，打起来必然十分精彩。
现在这就毫无看头，如果他们是这朝晖境巅峰的天睛塔之主，他们都会直接认输。
反正扬名之战尚未开始，天睛塔已经因为前天净山宗主乃是天睛塔之主的消息，被所有大教知悉，有修真界第一的情报势力的资质。
以往想要找凌陌央问一些情报，十分麻烦且耗力巨大，不只要给好处还要欠人情，现在不一样了，凌陌央成了情报势力的主人，他们想要秘辛，可以直接找天睛塔购买。
两大宗主立于道场之中。
钟鸣震响。
扬名之战开始。
越茯苓拱手抱拳：“这一战，我认……”
寂无舟扬起手，一道白光切割了虚空，朝着越茯苓身体中央，竖着切了过去。
越茯苓的身体朝着两边分裂，鲜血喷涌而出。
凌陌央呼吸凝滞。
她喉间微动，睁大了双目，瞳孔中倒映着喷涌的鲜血，她整个人像是被重锤击中，头颅一阵闷响，不对，这不对……她往前掠去：“茯苓，茯苓……”
仿佛闪电劈开了她的大脑。
她装作不那么想除掉寂无舟，寂无舟装作不那么想得到她。
寂无舟想要她刻骨的恨，只有恨得越深，被姻缘线缠绕后，就会爱得越深。
自己想要公平与之对战，凭实力战败甚至斩杀对方，可对方一开始就盯上了茯苓，没有越茯苓，就没有天睛塔，没有天下医馆，她身边就再也没有……
寂无舟抬手一抓，一抹残魂飘向他的手指，无形空间刀刃切割之下。
天睛塔所在坐席，一个接一个人轰然爆裂成血雾。
其中包括洪逸、赵宋等庇护天睛塔弟子的护法。
全是越茯苓的化身。
凌陌央冲进战场，搂住越茯苓的肉身，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让原本鲜亮的赤红变得暗沉，她碰上越茯苓的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哆嗦着的失了血色的唇，拼了命地灌入灵力，头一次悔恨自己在医道上没有竭力。
越茯苓颤抖着眼睑，看向她：“宗主，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凌陌央抱住她的身体，却怎么也不能将她的身体拼接起来，她浑身都是鲜血，眼里满是赤红，有水雾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但怀里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冷：“你没有，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姐姐，我最崇拜你了，你知道吗……”
凌陌央哽咽了下，眼前变得模糊，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越茯苓是她的……
天净山所在琼楼上，几乎是越茯苓被一分为二的瞬间，凌华太上长老唰地站了起来，此刻他脖颈通红，手扶着栏杆，骨节分明，栏杆被硬生生捏碎，胸膛剧烈起伏，眼里的杀气宛如实质，死死看向道台之上宛如利剑指空的男子身影。
寂无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一道黑色细线，蜿蜒着，朝着天净山琼楼所在方向飘去。
凌陌央抬起一只手，无形的手掌破空，抓住了那根姻缘线。
凌陌央脖子僵硬地朝向寂无舟，声音冷厉，一字一顿：“把她的魂火给我。”
寂无舟不再掩饰情意，心疼地看着她，手指一握，手中魂火粉碎。
怀中之人失去了全部气息，凌陌央仿佛听到了浑身骨骼震颤的声音。
她抬手一招，像有一阵风托起勉强拼接在一起的身体，飘到天睛塔所在案席，许栖画等人立刻上前，护住门主。
眼下的越茯苓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天睛塔之众中有半数的人睁大了双目，那模样有些神似天下医馆掌柜。
聂芸芝看向道台之上女子的侧脸。
“凌、凌陌央？”
凌陌央抬起脸，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对寂无舟道：“你杀了我妹妹。”
第60章 复仇
凌陌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茯苓的时候。
少女瘦小、胆怯，藏在长老身后，带着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她。
凌陌央用众生镜看了她的来历。
连带着对原本敬重的爹也厌恶了几分。
凌华反复请求她就当这少女是个陌生人，只是个有天赋的陌生人，不要迁怒她。
凌陌央很难不厌恶。
越茯苓，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凌华和她娘闹和离的那段时间，在凡间认识了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子，三年后有了个孩子，那女子死在了饥荒中，只有女儿艰难地活了下来。
归根结底是她爹对不起那对母女。
凌陌央对这少女很冷淡，她一直觉得越茯苓会恨她，就算眼下不会，迟早也会。
她也曾忌惮过，猜忌过，后来觉得这人就像个傻的。
越茯苓古灵精怪，天资聪颖，凌华想过把她当做下一任天净山宗主来培养，但对方一门心思只想当个丫鬟和护法，总在她身边打转，也不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
凌陌央因为她而原谅了凌华，本想补偿她，无论是天下医馆，还是天睛塔，她把权柄交到越茯苓手中。
对方一次又一次选择了效忠。
凌陌央想过她出嫁，自己要给她准备什么嫁妆和厚礼……
凌陌央看着寂无舟，道：“她是我妹妹，你知道吗？”
寂无舟道：“甚好。”
凌陌央眼里的情绪尽数散尽，她站直了身体，微微抬手，众生镜出现在她身体上方。
接着众生镜变化，一道银色长剑落入她手中。
剑刃倒映着寂无舟的脸，寂无舟不由避了下眼睛，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翻江倒海浮现出当年还流落民间时的情景，那是他有生之年最狼狈落魄的时候，也是他不愿回忆的过往。
寂无舟忌惮地看着那柄银色长剑，道：“胜负已分，前天净山宗主是想做什么？”
凌陌央回头看向无尽岛岛主所在的方向，道：“岛主，可否让我代无尽岛一战？”
无尽岛岛主胡子一动，眼里也有意动。
还能这样吗！？
如果可以，他当然可啊！
刹那间，周围响起各种声音。
看来此次，前天净山宗主，现天睛塔之主，执意要打破常规了！
方才关于大教所属势力，大教之主能否代所属势力参战一事，在场绝大多数实力之主都持反对意见。
眼下又是一大势力之主，能够代新晋势力参与扬名之战。
一旦这个先河一开，今后所有新晋势力都可以找其他大教之主代为参战，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
天净山太上长老主持道：“既如此，依旧由审判石来决断，所有势力之主都可以将意见投入审判石，两刻钟后出结果。”
寂无舟微微皱起眉头。
凌陌央浑身鲜血地站在道场之上，静得好似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