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收集的《兰亭序》拓本。
裴珩本就是书法大家,还认真点评了一番。
沈括听得如痴如醉,无视父亲阴沉沉的眸光,恨不得引其为知己。
裴珩临走前,他还特地嘱咐妹妹:“替哥哥送一送裴兄。”
纾妍送裴珩离开后,宁氏见火炉旁的丈夫神情失落,叹了一口气,“女儿总要嫁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和和美美一辈子,比什么都强,难道你真要她陪我们去岭南吃苦?”
沈清沉默不语。
翌日一早,他在裴珩送来的礼品里添了一倍,命人送到他府上。
谁知晌午时,裴珩又添了两倍让人送来。
一起来的还有浮华阁的绣娘们,手里拿着当季的样衣画册上门来,说是要替他们裁制过冬的新衣。
不止如此,还有胭脂水粉,养肤膏等女子所用的东西。
宁氏哪里肯收,那绣娘就跪在她跟前哭哭啼啼:“裴阁老银子都付了,奴家这差若是办不好,掌柜的就要赶奴家出门去。这大人不穿也就算了,小孩不能冻着。”
宁氏看看怀里身上还穿着旧衣的幼子,愧疚心疼涌上心头。
儿子出生时,他们日子正是艰难的时候,没有同他们过上一天好日子。
如今回来,还未来得及去制新衣,帝都这样冷,大人也就罢了,孩子哪里受得了。
只是她若收了,夫君定然生她的气。
正犹豫,那绣娘又看着她眼角的淡斑道:“奴家这儿还有去斑的养容膏,只要养上一段时日,夫人的肌肤就会恢复如初。”又压低声音:“大将军英武不凡,难保有爱貌美的女子……”
宁氏当即决定:养!
夫君爱高兴不高兴,哪有脸重要!
沈清傍晚归家时,就见宁氏容光焕发,不由地多瞧了她几眼。
宁氏心虚,忙去张罗晚饭。
纾妍回来时,见到她也很惊讶:“姨母的气色今日怎这样好。”
宁氏摸摸软滑的脸,将今日下午的事与她说了。
纾妍听得很是心疼。
姨母有多爱美她是知道的,岭南这四年到底在她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她忙宽慰:“我不会告诉爹爹。”
话音刚落,一抬头看见沈清沉着一张脸站在外头。
宁氏低下头。
饭菜刚摆好,裴珩又来拜访。
宁氏向他道谢,要将钱还给他。
裴珩不肯收:“姨母照顾妍妍十几年着实辛苦,这些就当我感谢姨母。”
几句话说得宁氏泪眼汪汪:“妍妍,这道鱼羹不错,请裴阁老尝尝。”
沈清恶狠狠扒了一口饭。
当天夜里,沈清气得不行:“你缺什么,我去给你买,为何要收他东西?”
“那我不收,妍妍岂不伤心?再说,夫君一个粗人,哪里能想到女人家需要些什么。”
宁氏抹眼泪:“我如今老了,不若夫君把我休了,再娶一个年轻的!”
沈清哑口无言,起身去了书房。
纾妍去时,他正在吃酒。
纾妍劝:“他太会收买人心,爹爹别怪姨母。”
沈清叹息:“爹爹哪里怪她,她嫁给爹爹十几年,爹爹连件首饰都不曾买过给她。流放时,爹爹原本写了休书给她,她还年轻,路还很长,她说她舍不得这个家。岭南环境不好,有时我跟你哥哥都受不,但她从未抱怨过,还反过来安慰我们。有一回下大雨,她迟迟不归,我去找她,半路撞见她。”
“雨下得那样大,她身上摔得都是伤,走路一瘸一拐,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木瓜。”
“她说最近你哥哥夜里咳嗽,拿这个回去炖汤能止咳。
“妍妍,当时我以为我要在岭南过完下半生,她说我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纾妍泪流满面。
也不知那些日子,姨母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哽咽:“那爹爹从现在弥补,也还来得及。”
翌日早朝结束后,沈清与纾妍一同去浮华阁,两父女精心挑选了一大堆的首饰脂粉衣裳等女子用的回家。
宁氏看到东西后,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她也不是非要这些东西,她就是想有人关心她。
沈清安慰:“好了,别哭了,孩子们都笑话你。”
傍晚时,裴珩又去沈府用饭。
已经同他混熟的沈年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
沈清装作看不见。
饭后,裴珩道:“我那新得了一盘用羊脂玉打磨的棋盘,若是沈将军不嫌弃,不如我陪沈将军下盘棋,顺便聊一聊百越国一事?”
沈清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爱下棋。
裴珩棋艺高超,沈清从前最爱与他下棋,两人在棋盘杀得很是尽兴。
几年过去,兴许他棋艺更精益……
一刻钟后,那副用一整块玉石打磨的棋盘与棋子摆上书房榻上的矮几。
裴珩执白子,沈清执黑子。
裴珩:“大将军打算几时出发?”
沈清:“过了年就走。”
裴珩:“岭南多瘴气,我舍不得她去吃苦。我以父亲的名义起誓,余生绝不负她!”
沈清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他道:“她若肯,我就同意。”
第71章
棋盘上的黑白子厮杀至五更。
纾妍却一夜好眠。
大雪纷飞,天一直亮不起来。
一只苍白的大手推开了她的房门。
屋里暖意融融,暗香浮动。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香甜,满头乌黑青丝枕在身下,半张雪白的面颊埋进大红的衾被中。
男人解下身上的墨狐裘,躺进被窝里,将她馨香柔软的身子搂进怀中。
她撑开眼睛,睡意朦胧:“大人?”
男人“嗯”了一声,大手伸进衾被中。
很快地,一条绯红的兜衣与雪白亵裤被丢出帐外。
纾妍半阖着眼,娇/喘吁吁:“不要,被人瞧见……”
“岳父刚回屋睡,院门也锁了。”男人掐着她温软的腰,在她耳边喘息,“乖,我要。”
她挣扎不肯。
他将她的两只细得仿佛一掐就折的腕子拉至头顶。
她很快被侍弄得受不住,脚趾蜷缩,难耐地蹭着他结实温热的肌肉。
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身段柔软的女子任由攀折。
外面天寒地冻,她热得不可思议,紧得他头皮麻,险些失控。
方才还怎么都不肯的小娇娇扭着小腰,教人恨不得肆意玩弄。
屋子里的温度不断升高,暖香越发浓郁,隐约夹杂着别的气息。
足足一个时辰,屋里的动静终于停下来。
浑身汗涔涔的纾妍哭红了眼睛,没了骨头似地趴在那儿,任由他服侍自己,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换下湿透的被褥,将她搂入怀中,平息片刻,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天气越发冷,夜里实在孤枕难眠,夫人,我们成婚吧。”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
好一会儿,睡意浓浓地拒绝:“我不嫁,过了年我要同家里人一起去岭南。”
裴珩自房里出来时,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雪来,地面上的积雪已有一寸厚。
他回了家。
自从小妻子搬走之后,他就再也未踏足过澜院。
院子里积雪甚好,两人的卧房里一丝人气也无,湿冷彻骨。
屋里的物件还保持小妻子离开时的摆设。
裴珩在里头坐了片刻,让人将管家唤来。
此时时辰尚早,天还未亮透。
管家没想到主君居然这么早回府,帮忙盥洗后匆匆跑来,还未行礼,就听主君吩咐:“叫人将屋子修一遍。”
管家忙问:“主君想要如何修?”
裴珩:“按照大婚的规格,好好修,别马虎。”
管家愣了一下,忙应下来。
主君一回府就要修院子的消息不出两刻钟的功夫就传到云阳县主耳中。
次子与妻子闹和离,沈星移上个月离开帝都后,幼子也跟丢了魂一般。
家里冷冷清清地,一点儿人气也无。
长子和离后更是性情大变,见谁都板着一张脸,人也搬出府去,平日里甚少归家,怎一归家就要修院子?
云阳县主难以置信:“什么叫按照大婚的规格?”
陈嬷嬷哪里知晓。
云阳县主正打算让人去请长子,外头婢女禀报:“主君来了。”
片刻的功夫,挡风帘子被人掀开,一袭墨狐大氅的长子裹着风霜入内,向她请安问好。
云阳细细打量他一番。
本还担心他在外头过得不好,如今瞧着倒比刚和离那会儿,成日里一脸阴郁的模样好多了。
前些日子他过生辰,她特地命人请他归家,他都不肯回来。
听书墨说,他跑到前妻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