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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帝师攻略 > 第388章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嘶吼,仿佛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祈愿,都送到奈何桥的彼端去。
  而这时,也有越来越多的士兵。随他一起跪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见军中那三十万将士,已是尽数跪倒,一字一顿的齐声呐喊。
  “属下恭送楚将军!!!”
  “恭送楚将军!!!”
  “恭送楚将军!!!”
  声音回荡于苍茫的天空之中,久久不绝。
  苏珏看着那不断跳动的火焰,只觉得无限悲凉。
  原来他什么也留不住。
  “阿越,十五年前,是你陪着我,可你抛下了我。”
  “十五年后还是这样,你依旧食言了……”
  “不过也好,现在,有三万将士陪着你。”
  “有王爷和老王爷陪着你。”
  “……也有我,陪着你……”
  “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们永不分离……”
  苏珏慢慢的说着,松开手指,让楚越的骨灰随着冀州的风雪,一同飘洒在九州的万里山河。
  第243章 月明孤寒
  冬雪敲打窗棂的第七夜, 李安甫又在寅时惊醒。
  帐幔外漏进一线烛光,映得青砖地上水纹晃动,恍惚间又成沙场血泊。
  他蜷起身子, 耳畔尽是铁甲碰撞之声——那日父亲出征前,金丝甲在晨光里折射出的寒芒,此刻竟化作千万根银针刺入骨髓。
  与此同时, 苏珏同样坐在桌案前,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肩上, 落下一地苍白。
  这是他失眠的第七天。
  “许大夫, ”他低头望着铜炉里袅袅的青烟,一字一句地说,“我梦见阿越了。”
  许大夫坐在他的背后, 一时间不知应当回些什么。
  “楚姑娘, 她或许——”
  许大夫犹豫了许久,他思虑再三,最终完全抛掉了过往那些解梦的说辞,转而说道, “她或许也希望,公子可以好好活着……千秋万代, 长盛不衰……”
  苏珏却似乎没怎么听进去似的, 依旧对月枯坐着, “许大夫, 我看到她了。”
  “她还在那里等着我。”
  苏珏像是自言自语般, 总是重复着这几句话。
  自从楚越离世, 他表现的似乎没什么异常, 白日里还是那个谈笑风生, 气定神闲的按察使。
  可只有苏珏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 这人夜夜难眠,即便有季大夫和许大夫开的汤药,也无济于事。
  究其原因,便只有苏珏自己知晓,他现在的状态,不单单是因为楚越的离世,还有招财与他说的一番话。
  “历史从来都不可更改,你们妄图改变历史,殊不知命运环环相扣,你们既是历史的推动者,也是历史的缔造者。而你们之前所有想改变历史的行为都发生了悖逆,历史开始修正收束,楚越是第一个。”
  “所以,别再妄想改变,否则结果只会更糟。”
  招财的一字一句犹在耳畔,苏珏难免悲戚。
  从前,他站在时光的这头窥见一起历史的残酷,却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胜天半子。
  然而,兜兜转转十五年,他几乎输掉了所有,就连阿越也离他而去,还是那般荒唐的死法。
  不是马革裹尸,不是功成身退,更不是与他归隐山林,那般近乎荒唐潦草的谢幕,根本配不上他们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许大夫,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过了良久,苏珏僵硬开口。
  “好好休息。”
  起身推门时,许大夫深深回望了一眼夜色烛火下的苏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颓然,却又好似随时会羽化而去。
  他叹了口气,心病还需心药医,必须苏珏自己想明白才行。
  ……
  又一轮的更声响过,李安甫依旧没有入眠。
  他蜷缩在榻上,只觉得悲寂无比。
  "世子殿下又梦魇了吗?"
  仿佛玉石清响,苏珏的声音破开夜幕来到李安甫的房门前,他披着半旧的鸦青鹤氅掀帘而入。
  这是他陪伴李安甫的第七夜。
  进来时,苏珏的指尖还沾着松烟墨,袖口却洇开深色水痕,想来是漏夜而来时被雪水打湿的。
  李安甫盯着苏珏腰间晃动的半截紫竹箫,那是父亲的旧物,箫尾刻着"天狼"二字,金漆已斑驳。
  "苏先生不必……"
  话音未落,惊雷碾过屋檐。
  李安甫猛然抓住锦被,指节泛白如浸霜雪。
  血腥气漫上喉头,他仿佛又看见父亲中箭坠马时扬起的玄色披风,像断翅的鹤隼坠入泥潭。
  "既然睡不着,世子殿下便来与苏某下盘棋吧。"
  说话间,苏珏已端坐在榻前,白玉棋子叮叮落枰,"世子殿下,下棋要专心些。"
  烛花爆响,李安甫怔怔望着棋盘。
  冬雪中渐次浮起肃杀的风声,他不由得想起那年盛夏父亲卸甲归府,紫藤花架下摆开沉香木棋枰。
  蝉蜕落在父亲的肩头,父亲却笑着用马鞭挑起:"安甫你看,这空壳虽轻,却藏着十七年光阴。"
  "啪!"
  黑子叩枰惊散幻影,李安甫艰涩开口,“苏先生,从前有人同我说过,说人死之后会化作天穹之上的星辰,是真的吗?”
  闻言,苏珏执棋的手停在半空:"世子殿下,人死如灯灭……"
  “不——”
  李安甫忽将棋子尽数扫落,任黑白玉珠滚满锦榻,“苏先生,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抽噎和恳求,苏珏看着他,心中有如万箭齐发而过。
  李安甫在灵堂里脆弱无助的单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苏珏开口时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是,世子殿下,那人没有骗你,人死了,是要化作星辰的,然后为人间的亲人指明方向。就像你此刻眼中所见是残局……"
  "安甫,你看这乱局像不像人生?"
  记忆中父亲的声音与苏珏重叠,"棋路断了便另辟蹊径,士气散了便重振旗鼓。"
  李安甫指尖颤抖着触到一枚温润白子,忽然发觉苏珏的鹤氅已滑落肩头,露出内里的月白中衣。
  刚才苏先生所说是那般温柔,此刻,他觉得心中有了一丝宁静。
  李安甫起身为苏珏拢好鹤氅,一丝不寻常的酸楚爬上心头。
  "苏先生为何……夜夜来此……"
  "从前,王爷总是与我对弈整宿,有时还会抵足而眠。"
  苏珏捡起滚落榻角的棋子,烛光在他眼尾细纹里流转,"世子殿下,你和王爷真的很像。"
  箫管轻触棋枰,发出空茫回响,"王爷说过,战场如棋局,最忌困守哀兵之势。"
  “苏先生,谢谢,我明白了。”李安甫眼中有了一丝清明。
  五更梆子敲过,李安甫终于阖眼,这是难得的安宁。
  朦胧间,他听见苏珏在低诵《阴符经》,声气却像极了父亲教他骑射时的模样。
  恍惚朦胧间,他梦见紫藤花又开了,父亲执箫立在花雨里,这次没有披甲。
  ……
  烛泪垂垂,更漏滴断到第四声,苏珏搁下了朱砂笔。
  李安甫睡着后,他便又找到李明月,一起商讨出兵的对策。
  如今长安城外尽是硝烟,各路诸侯虎视眈眈,都想得到那至尊之位。
  而楚云轩那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九路诸侯围困王城,一时竟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沈爷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剑指长安迫在眉睫,而其他诸侯的安置,也是一大难题。
  羊皮舆图上蜿蜒的红线自平阳关直指长安,像一道尚未结痂的旧伤。
  "分兵三路,取道长安。"
  李明月将铜镇纸压在渭水河畔,"但若是某位王爷想坐收渔利——"
  "侯爷可还记得前岁春猎?"苏珏忽然截断话头。
  他袖中滑出一枚玉棋子,轻轻点在潼关,"当日王爷引弓射雁,箭矢方出,羽林卫便已将东南密林尽数围住。"白玉棋面映着烛火,恍若那年暮春纷扬的柳絮,"长安城里的贵人,素来只看得见明处的猎物。"
  李明月的指尖在案几上叩出闷响。帐外朔风卷着旌旗,将"李"字大纛扯得猎猎作响。
  小时候兄长教他骑射时总说,箭要擦着风声走,可七年前被押往长安为质那日,兄长亲手为他系上的玄狐裘却比那箭矢更沉。
  "明日辰时点兵。"
  李明月终于起身,墨色锦袍扫过舆图上的长安城。
  “是,侯爷。”
  苏珏正欲告退,忽听得身后传来碎玉之声——案头那方青瓷笔洗裂了道细纹,水痕漫过李书珩生前所作的曲谱,
  "苏先生。"
  李明月的声音浸在更漏里,"和我说说天顺七年的雪吧。"
  苏珏扶在门环上的手蓦地收紧。
  天顺七年,多久远的记忆啊。
  那时的他因为一个梦境毅然决然出奔冀州,化名乔装为游医董大,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