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像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标记。
他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半分犹豫地拿出手机,阮新元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他很快从学校文件里找出乔斯明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十几秒,电话才被接通,戚寻尽量平稳语气,“你好,我是戚寻,小元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对面的乔斯明有点诧异,此前戚寻可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喂戚教授,我在寝室打游戏呢,新元没和我一块儿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颗心溺入深海,戚寻停止了呼吸,闭了闭眼,“没事,打扰了。”
他利落地挂掉电话,转身再次前往冥界。
*
盛都朝园,一小时前。
阮新元被电话那头的花槿搞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羞红着一张脸回:“外婆,你就不能稍微含蓄点!”
花槿哼哼两声,“我这是高兴你知道吗!昨天刚好抽空给你算了一卦,哪想直接给我算出来你这玄子命格的死局破了,我就知道你和小寻那啥了呗。”
阮新元放慢了撸猫的动作,烫着耳根问:“所以……是真的破了?我不会死了?”
花槿斩钉截铁,“千真万确,你的命格我盘得最熟最准,但是吧……”
“但是什么?”阮新元的一口气又被提起来。
花槿却答非所问,斟酌着说了另一件事:“我还没和你具体说过你小时候生病的那件事吧。”
“是没有。”阮新元回,所以他直到发病之前都不太相信这个事情。
花槿边回忆边说:“在你刚过完三岁生日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本来按计划我们得去拜年,结果你半夜三更突然发起了高烧,最吓人的是,你不光哭啊,哭到一半还嘿嘿大笑,笑完又是一顿哭,如此循环往复,把我和你爸妈都吓傻了。”
阮新元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够可怕的。
“我们第一反应肯定是带你去医院,结果在医院打完三天吊瓶,还是没退烧,连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都快急死了,最后不得已回了家,我只好去请神求助。”花槿接着说。
“请神的场面你之后也是见过的,请完神后的结果就说你是被恶鬼缠身了,最后给你喝了碗符水,你才开始慢慢退烧,也不哭不闹了,”花槿回忆起当初那个场面还是心有余悸,“我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请的那位爻梦神。”
爻梦,便是他外婆一直以来请神的对象,据说主掌管人类梦魇,副可窥探天机。
“她告知了我要你十八岁前找符合那三个条件的男人结婚,才算是真正的活下来,我醒来之后就把这事和你爸妈说了,那个时候同性可还不能结婚呢,我们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的这件事,结果在你初中那会儿,同性恋居然真的合法了,我们也就商量着把这事和你说了。”
这还是阮新元第一次听完整的事件过程,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惆怅。
“外婆其实知道你当初是不相信的,是从生病了开始才相信的对吧?”花槿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但一直没有戳穿阮新元。
阮新元坦白:“是,我从前……确实不信,直到符合条件的戚教授出现,病症出现。”
“哎呀,你和小寻确实是命定的缘分,这姻缘线我看缠得死死的,你的正缘也是他无疑,怎么,和外婆说说,你现在爱上他了没?”花槿嘿嘿一笑,开始八卦。
阮新元耳根一红,“外婆……”
他咬了咬上唇,低声回答:“爱上了。”
虽然是鬼,他也照旧爱,爱就这样,这也是他没办法的事。
这回答在花槿的意料之中,她心满意足:“行啊,那好好过日子吧,至于你爸妈那边——”
阮新元打断了花槿,“那个外婆,爸妈那边,先别说可以吗,我想到时候有空了当面和他们说,这样也比较正式。”
花槿没说什么,“好,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跳广场舞了昂。”
“好。”阮新元温柔地笑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和花槿交谈完后,他的心里放松了不少,至少现在解决了一大问题,他不用担心自己再活不过十八岁了。
阮新元揉了揉快快的肚子,蹭了蹭它的胡须,哼起歌来。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花槿“但是”说了一半,还没说完,刚想趁着花槿还没离开再打个电话,耳边出现响动。
“小猫咪……”
阮新元撸猫的手猛得一顿,他把快快抱进怀里,转过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藏青袍黑冠的胖鬼。
这胖鬼居然又来了。
不是很害怕戚寻吗……
不过眼下正好,他可以不用费心思再去找别的鬼打探消息了。
“你好,上次你说的那句话还没说完,你说你认识我的丈夫,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阮新元抓紧问道。
胖鬼的表情又有些犹豫,眼神流露出纠结和恐惧。
阮新元吐出一口气,鼓励道:“你说,我保证不会有别的事情的。”
过了半响,胖鬼最终点头了,支支吾吾地说:“在这里说不清楚,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冥界,那里,就是你丈夫的地盘,或许你可以知晓更多。”
“噢,你别担心,你身上应该沾染着你丈夫的鬼气,下冥界一两个时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冥界……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未知世界,阮新元的心有些不安,他警惕的看向胖鬼。
他看了眼自己怀中因害怕而缩成一团的猫,在踌躇间突兀地想这几天快快好像没那么怕戚寻了。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那个胖鬼几秒,和胖鬼对视的瞬间,诡异般地像受到了蛊惑,脑内变得混沌,然后机械般地拿出手机,给戚寻发了条消息。
最终双目无神地吐露出一个字,“好。”
*
冥界。
阮新元再次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有一条血红色的长河,河却诡异的清澈,甚至还能看见里头有鱼群和水草,而河的对岸,则有一座巨大的牌坊,上面的牌匾写着几个复杂的繁体字,他认不出。
四周泛着冷气,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阴森可怖。
阮新元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也随之变淡变透明,就像一具魂魄。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胖鬼带到了所谓的戚寻的地盘,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一点信号都没有,只能祈祷一个小时之后能出去,就怕自己回不了消息戚寻找不到他会着急。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人死后下地府的必经之路,”胖鬼身子一癫一癫的,头上的冠也跟不倒翁一般松垮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
“名叫,黄泉。”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朝阮新元歪头笑了,青紫的嘴唇微张,口中却一颗牙都未有。
阮新元的后背浸出一层汗,跟着胖鬼往前走,“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我丈夫的地盘?”
“是呀,你看,那个牌匾上写着的几个字,”胖鬼走下桥,在高耸威严的府门前站定,“‘南阎地府’,你的丈夫,便是镇守这方冥土位高权重的阎王,南阎王。”
阮新元眼神描摹着那四个凸起的繁体字,听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再跟着往前走,而是盯着胖鬼的后脑勺说道:“我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你带我回去吧。”
胖鬼步子停了,他身体没动,头却单独扭了过来,阮新元见状瞳孔骤缩,咽了咽口水,心里窜起一股寒意。
“阮新元,年十八,魂有所失,本应死于今年,却在数日前,魂被补,死局亦被破,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胖鬼的声音变得尖细,带着蛊惑。
“我猜,你也知道你的丈夫不会与你坦白,要不然你也不会早觉我奇怪,还受我蛊惑下地府了吧?”
“这其实啊,是你潜意识里想做的呢。”
阮新元却在此时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面前极端别扭的胖鬼,“那又如何?他不告知我,我便装作不知,总有他愿意告诉我的那天,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烦你这个外人费心了。”
胖鬼闻言哈哈大笑,直接抓住阮新元的手腕,拉拽着人强行跨过了府门。
阮新元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松开了,他刚想再说什么,垂眸却惊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变了回去,不再如同刚才一般像魂魄。
而是,有着实体。
他的眼里闪过惊异,耳边又响起胖鬼的话,“真的凡人,踏过黄泉路,进了这门,可不会有真身所依。”
“除了,鬼。”
胖鬼再次尖声大笑起来,凑到了阮新元耳边,“你的丈夫啊……他可是生生剖了自己的一半魂,流了七天七夜的血,才保你此生不死呢。”
阮新元的心口像被万剑刺穿,密密麻麻的蝼蚁腐蚀过他的心脏,溢出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喉头,他突然一声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