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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一不小心和鬼结婚了 > 第68章
  萧淮疏总是依着他要如何便如何,在这样一个春日夜晚,他们在彼此身上,种出朵朵桃花。
  日头好时,戚岁朝舞剑,萧淮疏便将他行云流水的舞姿画在纸上。
  日头若是不好时,戚岁朝看着兵书昏昏欲睡,萧淮疏便画他睡颜。
  温情时日多了总让人思危。
  戚岁朝一刻不敢怠慢自己的武功,白日越发练得狠起来,夜晚汲取萧淮疏的拥抱入眠。
  春尽夏来,至秋始,捷报传来,匈奴已降,齐兵大胜。
  戚岁朝收到捷报后,一把拥住了萧淮疏,眼里差点涌出热泪,“止行!大吉!父亲又胜了!”
  “肃国公又立汗马功劳,是大齐的战神,也是大齐之福。”萧淮疏也难免内心激荡。
  戚岁朝看着那封信,兴奋道:“等爹他回来,我要同他再切磋切磋,此次我定能胜过他!”
  萧淮疏含笑看着面前人,咳嗽了两声。
  戚岁朝皱眉看着他,“可是染了风寒?”
  萧淮疏淡淡地笑着,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是我方才太过激动,不必忧心。”
  戚岁朝走后,萧淮疏终于忍不住,拿出一块手帕,吐出一口红得发黑的血,然后冷眼看着帕子,将它塞回袖口。
  *
  【庆德六一秋,肃国公释兵权,归京途中,旧疴复发,不治而薨,举国哀悼,贞昱失父;同年冬,乐平公主悲怆过度,气绝薨逝,贞昱失母。
  次年春,太子恒明心怀不轨,以毒投齐宣帝之饭食,然机事不密,事不成,抓后被废,其母崔氏被废后位入冷宫,终不成气候,储君之争,已然昭然。
  同年夏初,止行毒发势急,终难瞒于贞昱。】
  —
  “兔死狐悲,下一个又会轮到谁……”戚岁朝端详着手中的弓,无力感席卷了他全身。
  萧淮疏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努力在脸上绽出一个宽慰的笑,“贞昱,不必担心。”
  戚岁朝放下手中的弓,双目猩红,“我怎能不担心?”
  萧淮疏艰难地抬手,抓住对方的手掌,与人十指相扣,“贞昱,我想吃桃子,喂我吃,好不好?”
  戚岁喘了喘气,稳下思绪,起身去拿桃子,将其切块后,亲自喂给萧淮疏。
  萧淮疏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眼前人漂亮的眉目,回忆起十六岁那年的春日席上,戚岁朝给他抛来一个漂亮的桃子,他当时看着那双笑吟吟如桃花般动人的眸子,生平第一次心动了。
  后来戚岁朝还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心明媚,便穿浅单色衣袍,反之,则穿着艳丽,因他早就心悦于自己,所以每每来见他,都穿着浅单色的衣袍。
  萧淮疏边回忆着边淡淡地笑着,半天才艰难地吃下一块。
  “贞昱,太子大势已去,京中已无容身之处,此前我已与七皇子交易,让他饶你一命……”萧淮疏拼尽全力说着这段话,又咳出血来。
  “事不宜迟,今日,快快动身吧。”
  “萧止行,你太傻了,你以为你当初吃下那颗毒丹,他就会放我一命吗?”戚岁朝拽着萧淮疏的衣袖,泪眼朦胧,声音颤抖,“这算哪门子交易?!”
  “贞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了我,用我一命赌你生,我愿意……”
  戚岁朝固执地喂人吃下一块又一块的桃子,眼泪终夺眶而出,“爹娘已逝,唯你在此处,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要走我们一起走。”
  数日后的深夜,戚岁朝筹谋好了一切,带着萧淮疏一起,逃出了京城。
  在途经江南时,他们遇到了一位神医,神医在看过萧淮疏中的毒之后,告知戚岁朝,萧淮疏此毒可解,但需上万重山求取山顶仙人所植的玄草一株。
  尽管病榻上的萧淮疏百般阻扰,戚岁朝还是启程了。
  几经波折,三日后,戚岁朝抵达万重山下,日夜不歇,行三千阶,终至道观门下。
  戚岁朝向门童诉说自己的来意,求见仙人,门童通风报信,告知仙人要他在门前跪足七天七夜,方见诚心,玄草亦可得。
  他听完此番言论,二话不说跪在门前。
  不论风雨烈阳,他一直跪着,只靠门童施舍的少许饭菜度日,跪到双膝开始糜烂,最后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却没忘那株救命玄草。
  七日终,戚岁朝通过了仙人的考验,得到了那株救命的玄草。
  戚岁朝喜不自胜,马不停蹄地带着玄草回程。
  风餐露宿三日后,他终于回到了原先的客栈,一推开门,看见了萧淮疏的尸体。
  神医面带悲怆地告诉他,太迟了,早在五日前,萧淮疏就因再次毒发坚持不住,气绝而亡,他只能尽力让尸体不那么快腐烂,让戚岁朝见上最后一面。
  戚岁朝看着那具不管他再怎么触摸、都没有了任何一丝温度的尸体,如同被挖空了心脏。
  糜烂的、不堪的躯体,使他流出血泪,浸染透萧淮疏的青衫。
  萧淮疏留下了一封信,他拆开那封信,信中如此写道:
  [卿卿如晤:
  贞昱,我知你觉我傻,竟与齐恒决做这样托付性命的交易,但我亦知他虽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但从不失信毁约,所以今生我无怨无悔。
  贞昱,十月虽未有桃花,帮我葬于桃树下,可好?
  来年开花时,便是我来见你。
  止行书。]
  信被戚岁朝放在心口处,玄草被他塞进了萧淮疏的怀中,随后一个人将萧淮疏按照约定葬在了一棵桃树下。
  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
  七日后,他动身回了京城。
  是夜,戚岁朝躲过官兵的层层搜查,潜入了齐恒决的府邸,没有一点犹豫,将刀刺进熟睡中的人的心口。
  戚岁朝几近疯魔,“齐恒决,偿命吧。”
  奄奄一息的齐恒决眼里闪过暴怒和狠戾,阴恻地笑道:“我告诉你吧戚岁朝……闻卿太傅的肺疾、肃国公的箭伤……通通都出自我的手笔啊,你杀了我又如何,我不过是我父皇的……一把好刀罢了,是他要赶尽杀绝,而不是我啊……哈哈哈!!!”
  “戚岁朝,你的爹娘、知己,通通都回不来了。”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萧淮疏那个蠢货,竟如此情深意重啊……他居然真的相信我父皇会放了你,蠢货蠢——”
  “将死之人,没资格评价他。”
  戚岁朝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拔出刀血溅了满脸,然后面无表情地再次狠狠刺了下去。
  *
  【庆德六二年冬,齐恒决继位太子在即,戚岁朝夜闯太子府,直取其头颅,报血仇、轰动京城;次日深夜,戚岁朝孤身潜入皇宫,将头颅高挂于天子殿前,齐宣帝见之,大骇,几欲昏厥。】
  —
  晨光微熹,戚岁朝看着耳边响起的兵刃声,自嘲地笑这一次葬不到萧淮疏的身边了。
  当曾经的下属如今的重兵将他层层围住后,他看向年迈皱纹满脸的齐宣帝,张扬地大笑。
  “舅舅,你输了,输得儿子都不剩全尸。”
  齐宣帝差点怒急攻心,他即刻命令所有人活捉戚岁朝。
  而在所有人要靠近戚岁朝之前,他拔出戚卫凌的长剑,自刎于万兵面前,血溅三尺,血河动京城。
  —
  【庆德六三年春,三月桃红纷飞,有情人来世相见否,终不得知。】
  *
  “恭喜啊岁朝,此番渡劫成功,你便是爻梦座下板上钉钉的第一大弟子了。”
  戚岁朝睁开眼,发现眼前的环境非常陌生,四周都是玉制的陈设,空中还泛着朦胧的雾气。
  “哎呦我差点忘了。”眼前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见他有些不解,用一片柳叶点了点他额间。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地都冲入他的脑海。
  戚岁朝头痛欲裂整整半分钟,终于渐渐缓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此前他根本不是什么肃国公的世子,也不是萧淮疏的爱人,是天上爻梦神的半神弟子。
  而人间的种种,不过是他成神前的劫难,渡过了劫难,除了心魔,自然便可成为真正的神。
  失亲,失爱,自刎……成神。
  戚岁朝顿了两秒,突然起身离开,一开始是快步走,到后面是直接跑了起来。
  “哎岁朝,岁朝,你要去何处,成神大典在即,你这是要去哪——”
  戚岁朝没有管身后人的叫喊,二话不说重新降至人间。
  不对……
  不是这里,这里没有他的爹娘和萧淮疏……
  不是,也不是这里……不是此间。
  那又是在何处?
  一定是这里!
  不对!还是不对!什么时候换了山河人间?!
  明明他重溯了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对!
  凭什么——
  戚岁朝的胸腔像要裂开,他疯魔般地回溯着人间,却怎么都回不到渡劫时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