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视觉动物,纪时愿挑了杯最符合她审美的“落日飞车”,细细抿了两口,尝出橙子和西柚的味道,清冽甘甜,一杯很快见底。
就在纪时愿感慨“沐光不愧是国内屈指可数的混合酒品牌”时,余光进来一截白皙纤长的手臂,指着第二排第四个位置说:“可以尝尝这‘桃李年’,口感很细腻。”
纪时愿偏头看去,南意含笑的眉眼撞进视线,她其实并不意外会在这儿看见她,毕竟就在十分钟前,她先遇上了与人攀谈的庄俞钦。
纪时愿收下安利,品尝两口,眼睛一亮,“还真比我刚才拿的那杯好喝……你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南意一顿,笑着从柜台上取下三杯不同口味的,纪时愿一一品鉴过去,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你的舌头真了不起。”
“我挺爱喝酒的,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把这边的果酒全都尝了遍。”
“那你酒量比我好多了,低纯度的果酒我喝个几杯就醉熏熏的了,所以这会只敢浅浅抿两口。”
“其实我酒量也不算好,”南意从手包里掏出一盒解酒药,递给纪时愿,“平时酒局多,总会备上些,以防万一。”
纪时愿也不推拒,大大方方地收下,“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你。”
“嗯?”
南意朝她眨了眨眼,压低音量提示道:“剧组那事。”
纪时愿反应过来,无所谓地一笑,“我只是就事论事,算不上帮你。”
南意不置可否,跟着笑了笑,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话题到这儿就断了,谁也没有要开口续上的意思,南意举了举酒杯示意,“纪小姐,那就不打扰了。”
用的不是鲜少被人知晓的朝颜,也不是今晚处处可闻的沈太太,而是她原原本本的身份。
纪时愿稍愣后小幅度点头,等人一走,视线拐了回去。
现实生活中的南意比镜头下更加消瘦,但不显羸弱,裸背上两处凸起的骨头就像捕虫网困不住的蝴蝶,展现出一种杀不死的魅力和生命力。
纪时愿一个人在原地多待了会,越来越无聊,解锁手机屏幕,正准备跟沈确发牢骚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走时,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插了进来:“时愿。”
音色因刻意地压低显得沉闷、沙哑,不好判断具体年纪,但她却听出微妙的熟悉感。
抽丝剥茧过后,突地一愣,身体宛若缺少润滑剂的机器,僵硬到卡顿,导致转身的动作拖长了
足足五秒。
男人高挺瘦长的身影稳稳当当地立着,五官几乎毫无变化,依旧俊朗,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少时的书卷气已经荡然无存,阴影下晦暗不明的神色将情绪藏得密不透风,只带出几分独属于上位者的矜冷和残酷。
陌生到让纪时愿产生一种活在她记忆里那清朗儒雅的少年,只是她幻想出的一道虚影的错觉。
“周自珩?”她不确定地出声。
周自珩笑着点点头,“是我。”
眉眼霎时温煦了些,也终于能瞧见过去的影子。
有他在图书馆里奋笔疾书的模样,替她辅导功课时认真专注的神态,被她欺负时无可奈何的苦笑。
细微的回忆刚展露一角,纪时愿听见另一道辨识度极高的男嗓,“小五。”
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确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周自珩,然后落在纪时愿身上,“可以回家了。”
不待纪时愿表态,周自珩抢先一步不解地问道:“时愿,这位是?”
纪时愿无意识回:“他是沈确。”
周自珩露出一副“没听说过”的反应,紧接着又问:“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什么礼物?”说着,她忽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昨天寄到的那个?”
“我这儿显示确实是昨天寄到的。”
“你从法国寄来的?”
周自珩眼风刮过沈确,一下子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实话实说:“寄礼物那会,我人还在英国。”
纪时愿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劈里啪啦地炸开,声响消失后,刷地摆头看向沈确。
他的眸光向来具备迷惑性,尤其在沾了酒精后,雾蒙蒙的,显出一种纯真和无辜。
面对她的眼神质问,沈确沉默得像个哑巴。
第37章 37他一正牌丈夫有什么不合适的?……
回缦合的路上,纪时愿在发愣和发飙间选择了发微博。
今天j和s离婚了吗:【有时候真希望家里的狗男人能跟蛇一样,每年按时冬眠几个月,丧失一切气人的精力和手段。】
见她没被男色和那一缸的假鱼假水草蒙蔽双眼,赘婿更没有失去他应得的人道主义抨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不由松了口气。
同样幸灾乐祸的还有圈子里的公子哥大小姐们:
【没想到周自珩还真回国了,你们说,他这次回来是不是因为纪大小姐?】
【纪家明面上说资助他出国留学,可谁不知道纪老爷子是怕他这种穷得铃铛响叮的人拐跑自己孙女,才将人送到英国。我要是周自珩,自尊被人这么践踏,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依我看,他这次回国,十有八九是想报复回去。】
【别的不说,周自珩现在也确实算敢说自己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听说就在他回国前两个月,已经被庄家名下最大的连锁酒店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高薪聘请了。】
【等会,你们都没注意到沈三的脸色吗?】
【看了几眼,不过没瞧出什么变化,不知道的还以为纪五随身携带着一座雕塑。】
【没变化才说明有猫腻……举个例子,就算你和你老婆没感情,可要是她当着你的面和旧情人说说笑笑,你还能无动于衷?搁我,早就在一边偷偷磨刀了,沈三多半也免不了俗,没准他现在已经憋好了什么大招。】
群聊消息突突跳个没完,也跳得纪时愿神经更加衰弱,切成静音后还觉不够,直接关机掉进包里,对着沈确双手环胸,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
“你可别跟我说,你是一时眼瞎,才把快递单上的英国看成了法国。”
她想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沈确接收到,镇定自若地回:“你觉得我是不想让你知道那姓周的给你寄了礼物,才会谎称这东西是从法国寄出的?”
“难道不是吗?”纪时愿冷哼,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都没自我介绍,你怎么知道他姓周?”
沈确不动声色地跳过这个问题,“我要是真不想让你收到礼物,签收后直接扔了就行,有什么必要大费周章地送到你面前,再编造出这种经不起推敲的谎话?”
纪时愿注意力被拐跑,顺着话茬往下说:“你的脑回路本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会干出这种事,也没什么稀奇的。”
空气安静下来。
看着像被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纪时愿升起旗开得胜般的窃喜,“沈大少爷这是承认了?”
沈确眼皮微垂,泄漏出星星点点的眸光,极具观赏性和欺骗性的无害一并透过无声的氛围映入另一双瞳仁中。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是我在欺骗你,那我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纪时愿卡顿几秒,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小说里的绿茶男配的惯用说辞吗?
她又气又笑,指着自己头皮问:“看到我头顶这团雾气了吗?我的脑袋是不是被你气到冒烟了?”
沈确适时挪了挪车载加湿器位置。
纪时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摆明是把锅甩到了加湿器头上啊。
她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没来得及发作,想起周自珩在品酒会上提到的另一件事。
“我俩办婚礼那天,他说他给我打过电话,想要祝福我,那通电话是不是被你接了?”
沈确没回答。
纪时愿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那只是一通骚扰电话。”
她咬牙切齿。
沈确这才出声:“既然他知道那天是我和你的婚礼,他还在半夜两点打电话过来,又只叫了声你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说,你确定这是来送祝福的,而不是居心不良?”
纪时愿有时候是天真,容易轻信于人,但不代表到现在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周自珩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里究竟存着几分其他心思?
“麻烦你弄清楚,现在的重点不在于周自珩是不是居心不良,而是你,沈三——你欺骗了我。”
她的语气不算重,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
风暴席卷而来,沈确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体会到的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像有人往他心脏上狠狠踩了一脚。
但他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周自珩这人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与世无争的皮囊下那颗精于算计的心一直没变过,也依旧擅长用美化乃至弱化自我的方式掩盖自己追名逐利的欲望。
除了他本人,大概没人知道老爷子当初给他一大笔钱送他出国留学这操作,是不是完全正中他的下怀。
沈确下意识伸手去拽纪时愿手臂,她有所预感一般,先他一步下了车,丢下“我果然不能对你报太大期望”后,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在他视线中撤离。
他眼神陡然一凉,不久前人畜无害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将周自珩的真实嘴脸亲手撕碎给看她,也想回击一句“周自珩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的质问,但他知道他不能。
生日当天失约的事好不容易翻篇,他不该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再次在他们中间掀起不和谐的滔天巨浪,从而打破这短暂的安宁。
沈确捏捏眉心,靠在椅背上阖了会眼,手机消息进来,他拿起,徐霖发来的行程安排,他粗略扫了遍,简单回复后退出聊天界面,看见“发现”栏多出一个红点,他习惯性地点开清除,意外打眼到赵泽新发布的动态。
【愿天下再无绿茶男/合十/合十/合十】
沈确忽然又想起周自珩在品酒会上的茶言茶语:
“你结婚那天,我有事没法到场,只能在电话里祝福你,也怪我忘了两地时差,大半夜打过去,被你丈夫挂断情有可原。”
“前几天,我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我给你寄了礼物,但可能是婚礼那晚,你丈夫误触到什么按键,把我号码拉黑了,我没法联系你。”
“看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要他
放什么心?
一个没有旧情、整整五年杳无音信的老同学罢了,在她面前搔首弄姿些什么?
沈确并不嫉妒周自珩,只是觉得他某些行径荒唐、廉价到可笑,低哂一声,指尖落下,一不留神给赵泽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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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纪时愿就把沈确枕头丢到客厅的沙发上,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没解气,怕被气出乳腺增生,只好给自己找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她在三人小群里说明事情原委后问:【明天晚上有没有要去ash看男模的?】
陆纯熙:【我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