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被那三个孩子推下去的,而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他们欺负了。
只不过,以前的欺负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侮辱和钱财上的勒索。
“我说没有钱,他们就让我钻裤裆,让我跪下来学狗叫,还让我舔狗屎,拿缝衣服的针扎我……”
刘阳一把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控制不住在掌心里呜呜咽咽,因为太心疼太难过了。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后悔没有把孩子带在身边照顾!
他们总想着多攒点钱,攒够钱了,就回老家发展,好好陪伴孩子。
结果钱没攒多少,孩子却被人这样欺负,他们竟然一无所知。这次是运气好,只是受伤,下次万一运气不好呢?
刘阳不敢往下想。
她又伸出手,避开受伤的部位小心翼翼地抱住儿子,将脸藏在他身后,眼泪再次如雨落下。
“疼不疼?”
“扎的时候很疼,现在不疼了。”
“我这就回去找他们算账!”雷海波怒气冲冲地往门口冲去。
“等一下!”刘阳喊住他,抬手用力抹了两把眼泪。“不要去,没用的。”
这三家人溺爱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村里谁都知道。
大壮的爸爸还是村长,他们三个人又是堂兄弟,在村里没少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之前村里的涛涛被他们转动皮带轮碾断了手指,涛涛家里人上门理论,他们家长还不以为然地说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有点意外很正常。不仅不肯赔钱,连道歉都没有。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报警吧。”刘阳果断地说道。“沈骄阳不是说了吗?施暴者不会因为受害者忍气吞声就停止施暴的,要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妻子特别崇拜沈骄阳,觉得她说什么都对,简直都快走火入魔了,雷海波是知道的。
“真的要报警吗?”雷海波不是不心疼孩子。
万一报警没什么用,还把人得罪狠了,报复他们家怎么办?
“为什么不报?孩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打算息事宁人吗?”
“我没打算息事宁人,只是……”
“你怕得罪人,我不怕!”
刘阳瞪了他一眼,直接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如果警方不作为,我就给春雨救助中心打电话。还有,这件事要向学校和教育局反馈。”
警方来得还算快,来的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员。
墩墩毕竟是小孩子,就算自己没干坏事,见到警察也还是很害怕的,努力地往妈妈怀里躲去。
刘阳抱住他,柔声安慰:“墩墩不怕,有妈妈在,谁都不能欺负你。爸爸也在,我们都会保护你。所以不用害怕,把事情都告诉警察叔叔就好。”
“对!”
有了爸爸妈妈的鼓励,墩墩终于大胆了一些,警察问什么,他都乖乖地回答,只不过全程都靠在妈妈怀里,还抓着妈妈的手。
哪怕已经知道孩子被欺负了,听着他讲述那些细节,刘阳依然憋不住眼泪直流,心疼得喘不过气。
他们不是合格的父母,他们太对不起孩子了!
他们这边了解完情况之后,两位警察还得去他们村里了解情况,雷海波跟着一起回去了。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个孩子的家长根本不肯配合调查,以会吓到孩子为由,一开始根本不让警察见自己的孩子。
后来好不容易同意把孩子叫过来,他们又全程干扰警方的问话,这个也不让孩子回答,那个也不让孩子回答,态度嚣张得很。
得知他们已经报警了,学校和教育局那边明显很不高兴,认为这件事应该私下里解决,不应该闹得这么大,还威逼利诱要求他们撤案。
他们甚至派人来医院以看望墩墩为由,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有恐吓的意思,弄得墩墩不停地往妈妈怀里躲。
雷海波和刘阳都气疯了,刘阳更是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如果是以前,刘阳或许就妥协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现在,她满脑子只有沈骄阳说过的那句话:哪怕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他的权利和尊严同样神圣不容侵犯!
她的孩子也是十月怀胎,经历了十二级生产痛苦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
“凭什么?难道因为我们穷,我们的孩子就不是宝贝吗?小人物的命难道不是命,小人物的尊严难道不是尊严吗?我们不会撤案!不止不撤案,我们还会继续往上反馈!”
领导见她这样冥顽不灵,气冲冲地走了。
刘阳知道,走到这一步,儿子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上学了。就算学校肯收,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
“我要给春雨救助中心打电话!他们会帮我们的,对,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刘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抖着手掏出手机,拨打那个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之所以记住这个号码,是想着万一哪天有需要可以派上用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
春雨救助中心接到刘阳的求助,第一时间将事情反馈给了沈佳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跨那么远的距离发出求助,而且他们中心的工作人员必须去到当地才能处理。
救助中心已经在一些城市建立了分点,但这样偏远的小城镇,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普及。
成本问题倒是其次,主要是步子一下子迈得太大容易出问题。
“派何律师去处理吧。”
因为经常碰到需要用法律解决的问题,也不能每次都麻烦肖氏法务部,所以沈佳音在肖长卿的帮助下,早就成立了专属的律师团队。
这些律师不仅能力强,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有一颗匡扶正义、帮助弱小的心,跟她算得上是志同道合。
这一次,她打算直接派出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何律师去处理这件事。
强龙难压地头蛇,为了保证何律师的安全,她还安排了一名保镖以助理的身份跟随左右。
第266章
何律师的大名是何遂,寄予了父母希望他一辈子平安顺遂的美好愿望。
刘阳看到何律师,一直高高悬着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放心的同时,她又莫名的有点鼻子发酸,想哭。
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除了自己人,谁会在乎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遭受不公平对待?大概也只有沈骄阳这样的人,才会不计一切地朝他们伸出援手。
何律师了解清楚情况之后,也实话跟他们说了:因为三个孩子都是未成年人,且未满14岁,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赔钱,然后让监护人加以管教。
“监护人加以管教”这一点毫无意义。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争取最大的经济补偿。
刘阳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可她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知道律法就是这样。沈骄阳再厉害,也不能罔顾律法,不然跟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
“辛苦何律师了。”
何律师自然将她的失望看在眼里,好心安慰道:“不要觉得赔偿没有意义,任何惩罚都可以给人以警告作用,日后他们再纵容孩子做坏事,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何律师说得对,是我们想岔了。”
“嗯。追究对方的责任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影响他以后的人生。”
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因为过于愤怒而本末倒置,一心只想着为孩子讨回公道,却忽略了孩子的心理健康,甚至因此让孩子受到二次伤害。
何律师见多了这样的例子,所以才好心提醒他们。
他出发前,沈老板特地跟他见了面,让他想办法了解一下这位村长的为人处世,一旦发现他有违反犯罪或者背德行为,就可以来个釜底抽薪,顺带为民除害。
对此,何律师暂时不打算跟这对夫妻提起,只是试探着向他们了解这位村长的情况。
“有没有贪,我们不清楚,反正那些贫困补助的名额基本上都落到了他族人还有交好的人身上,真正穷得叮当响的人反而没有......”
夫妻两常年在外打工,对村里的情况不太清楚,这些还是听别人说的。
“但乱搞男女关系绝对没跑,这个村里人都知道。”
“行,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们多陪陪孩子。”
童年的伤如果处理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的噩梦。这个时候,家里人的陪伴、理解和关心就尤为重要。
刘阳重重地点头,何律师离开以后,她立马跑去旁边的超市,买了很多儿子喜欢吃的零食才回到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她故意袋子藏在身后。
墩墩在看电视,不时就往门口瞅一眼,见到妈妈进来,他立马高兴地喊了一声:“妈妈。”
“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刘阳走到床边,出其不意地将零食袋子送到儿子眼前。
“哇!好多好吃的!”墩墩欢天喜地将袋子抱住,翻看着里面的零食,电视一下子就不香了。
刘阳在床边坐下,看着儿子像一只掉进坚果堆里的小松鼠一样满足,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才明白,不是只有对老人的陪伴需要及时,孩子也一样。错过了的成长就是错过了,以后就算花再多的时间去弥补,即便有用,意义也不一样了。
孩子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就是他的全世界。可等他十四五岁,他如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父母当成他的全部!
当然,陪伴并不是说一定要全职带娃,而是尽可能把孩子带在身边照顾,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起。
“墩墩,妈妈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好。”
“如果爸爸妈妈把你带去锦城一起生活,但可能生活比较艰苦,比如要住很小很暗的出租屋,我们可能很早就出门上班,很晚才能回来,你可能要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吃,自己走路上学——”
墩墩不等她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表态:“我不怕的!妈妈,我不怕的。我会洗衣服,我也会做饭......妈妈,我可以帮忙干很多事情的,可以不买新衣服,也不吃零食。所以,能不能......让我跟你们一起去锦城?”
对墩墩来说,他不害怕跟爸妈一起过苦日子,他更害怕的是被丢下。虽然爷爷奶奶对他很好,可他还是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刘阳将他的急切,还有他的小心翼翼看在眼内,心酸得不行,差点就憋不住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