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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逐日之蛾 > 逐日之蛾 第30节
  或者爱情就是没有理性的,让人明知不可为却想要为之。清醒独立的许老师会落套,理性端正的陈医生也会接招。
  陈词滥调的假设性问题,陈熹配合极了,甚至大逆不道的逆子发言,“回去我就给洪女士报班,学游泳。”
  瞬间,提问的人先懵住了。白日青天下,你怎么敢的,“你妈妈恨不得给你塞回肚皮里去好啦。”
  屈肘撑着低矮的座位背靠,陈医生莞尔,风流落拓的模样,“哦,我向你投成,怎么,你离间计变反间计,自己先跳到对方阵营了。”
  呸,狗男人就是满肚子心眼,说不过的许娇娥怄死了,起身就去捂他的嘴,软糯的语调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撕了你的嘴。”
  狭长的船身悠悠荡起来,陡然,重量的一侧吃水深了些,陈熹两只手扣住扑过来的冒失鬼,对上船工张望过来的眼睛,他点头致歉。
  “又不怕了,当心真掉湖里头去。”陈熹笑他膝上居高临下睨着他的人,“回去教你游泳?”
  “不要。”许娇娥小心翼翼坐回去,她小时候外公教过她,呛过一回水后她有阴影了,学不会。
  许娇娥突然的严肃论调,“陈熹,我看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在独立个体之前,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来处。我不要你忘掉自己的来处,更不要你是为了我。”这样的失望是双倍的,失望你冷漠,也失望自己的青睐。
  连她和父亲这样浅薄的亲缘,他们也依旧似一条伏脉,绵延在彼此的血液里,因为血脉亲情是这世间唯一最纯粹的情感,也唯一无法选择的关系。这份与生俱来都割舍掉了,这个人才当真不可交。
  而同样,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去保全什么,“没有一个人或者一段关系值得女性卑微自己,所以彼此依靠却不依附的关系才是正解。游泳,不会就不会吧,离水远点就是了。”等人救赎的人,才是最傻的。
  中午湖面的风湿且热,每一次晃动好像都动摇人心。
  “嗯,我明白,”牵起她的手,“这才是我喜欢的许娇娥。”陈熹着迷极了。
  乌篷船抵达岸边,陈熹谢过船工师傅,先一步跨上岸去。船桨摇起来的水花又浇湿了靠岸的地面,折射出星星光斑。
  许娇娥又盯着脚下蚌埠住了。
  蓦地,她被人插着腋下那样腾空抱起来,这是什么社死的动作啊。
  许娇娥没踩实地面就朝直男陈医生跳脚,谁让你这么抱我的,“丑死啦。”
  陈熹罪过相,不等她发作完,马上举一反三的领悟力,弯腰给人抱起来,“嘘,公主抱,行了吧。”
  许娇娥抬手遮脸也遮刺目的阳光,命令他,“放我下来,想什么样子呀!”
  某人突然的反骨生,两条手臂搂得更紧了,阔步往回走。
  许娇娥简直秀才遇到兵的无奈,陈医生疯掉啦,气鼓鼓的人一口咬在他耳垂上,泄愤。
  “诶!”陈熹红着耳廓偏头瞧她,“这是饿得要吃人呢。”
  第38章
  南方吃蟹本来原来就精致,他们这一桌全蟹宴更是精细。
  许娇娥嚷着要吃蟹的人,等一小篓蒸蟹上桌,也是最先丢盔弃甲般撒手不干的人。有一瞬,她后悔自己一时兴起的尝鲜想法。
  蟹肉鲜美,世间至味,可凶巴巴的螃蟹总归是不好惹的,吃起来得慢工出细活。江南人喜食蟹,会吃蟹的人,吃出来是闲适雅趣,不善吃蟹如许娇娥,那么就是繁琐,或许再粗糙点的人,吃相要不大美观的。
  锃亮的蟹八件,许娇娥一半以上的工具至今也说不准用途,更加不称手。她浅尝辄止地对付了一只蟹,摘掉一次性手套,细细地揩手。倏然的,她眉毛一蹙,还没养好的指甲,中指甲沿又裂了道小口子。
  对面的人垫过几口后搁下筷子,问她手伤到了。他看她半晌了,一只蟹拆得稀碎,吃到嘴里的没几口。
  许娇娥摇头,指甲劈了道小口子,有点扫兴,方才豪言自己动手才是食蟹趣味的人,她反口了,“我们叫服务生来拆蟹好啦。”
  陈熹拿湿巾揩手,催她先吃其它的,“趁热,这小盅的蟹粉泡泡馄饨味道蛮好,蟹汤打底,你该是喜欢的。”他再提醒,这类吃食鲜归鲜,凉了味道立马打折扣。
  许娇娥这边终于是尝到了鲜。许是食材货真价实,几道别致的创新菜,口味都不错,秃黄油蟹粉球和蟹酿橙她好喜欢。
  心情转晴时,对面陈熹已经一小碗拆好的蟹肉已经送到她面前,而陈医生面前,强迫症的人炫技,拆完的空壳他拼回了一只完整的螃蟹标本。
  许娇娥星星眼彩虹屁,陈医生怎么连拆蟹都这么好,陈医生来噻额。
  “我要拍照!”
  陈熹嘴角擎着笑,偏偏直男上线,看着她的手机屏幕不解,“就拍个空壳子呀。”
  哼,许娇娥心情不错,不同他计较,坐回去,把照片传给好姐妹炫耀陈医生的手艺。
  蟹肉鲜甜,合着些橙黄,再沾一下姜丝醋,又是另一层滋味。许娇娥盛了满满汤匙蟹肉,殷勤送到拆蟹人嘴边,“呐,奖励。”
  陈熹手上停下来,斤斤计较的嘴脸打趣她,“拆给你的,回头变成我的奖励,许老师也有门槛精的时候,是不是太敷衍。”
  “那你当喂你是奖励好啦,”傲娇鬼扬扬下巴,几分颐指气使的腔调,“你吃不吃,我告诉你哦,我没这样殷勤过谁的。”
  对面的陈医生受用她这个傲娇鬼的模样,更受用她的话,眉眼里都是笑意。拿手背轻托一下许娇娥举着汤匙的手腕,张口吞下早冷掉的爱心投喂。
  “谢谢,味道不错。”
  说的人与听的人对视几秒,其实不错的,已无关味道。四时三餐,吃饭的意义,大概从来都是同桌的人。
  有人的心给空壳里拆下来的东西填满了,笑吟吟继续投喂拆蟹工具人,之前的殷勤也渐渐走样成了玩闹的性质。她讲要陈医生饿肚皮给她拆蟹,她好像在作孽呢。
  陈熹差点给各种喂到嘴里的食物噎到难喘气,有点狼狈,却没好拒绝。几只空蟹壳拨到一旁,菊花水里净手,他拿水顺了顺,才恢复正经模样投一眼恶作剧的人,“好好吃饭。”
  瞧陈医生活脱脱被逼良为-娼的委屈相,许娇娥得逞般的笑,拿自己的话梅桂花黄酒要和他的水碰杯。她去馋不喝酒的陈医生,加了话梅的黄酒很好喝。
  饭后,两人在人造置景的小花园站了站,倒比冷气房里舒坦。
  放眼去,秋日微风吹皱的湖面,淡淡阳光下摇曳出一片潋滟。许娇娥不免给国人统一的“来都来了”硬控几秒,驱车三十几公里,她不想只为酒足饭饱走一趟。
  许娇娥问陈熹,“我们去露营基地兜一圈好不好。”前几天,她手机上刷到这附近有个对外经营的露营基地的,偶尔下午或晚上还有乐队演出。
  陈熹打量她,“不要紧吗?”他摸摸她浮上粉红的脸,有些烫,刚才有人好性摒不住贪杯,这会儿有点上脸的样子,“黄酒本来就难担待些,一会儿再吹了风。”
  许娇娥小腿其实有点软,嘴上却硬,“小看我!来都来了,我要去!”
  眼前的人撒娇的猫一样,陈熹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先败下阵来。手背再贴贴她的脸,依她的话,“嗯,来的来了,走吧。”
  结过账,陈熹婉拒了刘老板给他们准备的两箱大闸蟹,好意心领,我们都是四体不勤的,自己怕也处理不好,倒辜负刘老板美意了。
  他张一眼身边的许娇娥,“我们还要去附近兜一兜,就不耽误了。”
  -
  房车咖啡馆的天幕底下,陈熹依旧一杯冰美式,许娇娥吸着她的冰镇橄榄汁。
  不晓得是不是当真有些吹风上头了,面孔凉下来,可是,她看逼仄在露营椅上伸着双长腿的陈医生有些不真实,遥远的,还有点展不开的委屈。
  不远处,草坪那边的树阶,下午场的乐队演出开始了。天幕下熙攘的几个人纷纷起身。
  风吹来五月天的歌曲,青春跳跃,比秋下午的阳光热情。
  陈熹忽然笑起来,收起腿,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倾身伸手去扶许娇娥的额头。他纵容又轻柔的口吻,问盯着他发呆的许娇娥,“是黄酒后劲上头了,还是犯困了。”
  他手心里是握过冰美式后的一点冰凉,许娇娥好像反应都慢下来了,钻进来的凉意也后知后觉的。
  她把一颗脑袋的重量交到陈熹的手里,直到额前的温度升起来,她才抬头,“我们也去那边看看吧。”她的头转向人群的方向。
  陈熹回头望了一下,同意,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站起来。咖啡喝完了,他揭开塑料杯盖,倒了块冰块吃掉,也伸手去等许娇娥来牵。
  半分钟过去,喊着要去看演出的人没动静,陈熹有点想发笑,弯腰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起来。
  许娇娥陡然的一下,小腿发软脚下轻飘飘的,像是遇到颠簸的气流,只不过她落进的不是云朵里,是某人的怀中。
  陈熹也意外,措不及防捞住跌落进来的人,“许娇娥,醉了是不是。”
  偏她好清澈的眼神,尽管去答非所问,“冰块好吃吗。”
  她踮着脚仰头问他,呼吸里有浅淡的黄酒味。陈熹端详着她,手捞住她的腰,贴近的距离里他朝她低头。
  下一瞬,许娇娥温热的手掌盖上来,“不准,这样也算酒驾的。”
  陈熹的唇贴着她潮热的手心,端详她,然后摘去她的手,“许娇娥,以后我不在,你不准喝酒。”
  软绵绵的人从他胸前退开,清醒的样子却说着迷糊的话,“明天我们要各回各家了,陈熹,陈医生会想我吗。”
  被点名的人哑然失笑,温柔又严肃的警告,“尤其是黄酒。”
  “他们在唱恋爱ing哦。”
  陈熹喟叹,也欢喜这样生动又无厘头的许娇娥。
  也许爱情原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场醉,继续他们牛头不对马嘴对话的人,或许就这样一醉方休且长醉到老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国家庭对节日的重视程度有排名的话,中秋绝对是排在前三位的。而中国人的节日,似乎就是一顿饭的团聚。
  节日家宴的意义,不仅民族文化精神的代际传递,更是家庭意义与亲情的强化和具象化。
  陈许二人前一天晚上一道采购了节礼,今朝一早,各找各妈去了。
  汪家的小院,秦朝颜依旧嘴上嫌弃女儿讲客套生分了,次次不空手,“你晓得的,家里什么都不缺,不过就是想你们多回家来。”
  秦朝颜说的实心话,是同许娇娥说,也是同汪莹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这样的家庭则更怕厚此薄彼,否则原本的隔阂便成了嫌隙。
  “今朝中秋节,你们有什么事都给我留到吃完夜饭之后,谁都不准提前走。”
  汪莹戴着球球一道回来的,挨着秦朝颜坐着,一面撸着狗狗圆圆的脑袋,附和继母的话,“那要辛苦秦阿姨啦,我肯定吃圆了肚皮才会走的。”
  许娇娥没有表态,只是笑笑,都是继子女,其实也不大一样,甚至她一时恍惚自己是这场温馨家庭聚会里的局外人,她这才想起来什么,去今天背的托特包里取来要给汪莹的狗绳套装。
  果然,汪莹看到礼物开心极了,当即给球球戴上了项圈,抓住球球的手拎起来,要球球谢谢小姨,也招得一旁玩ipad的汪蔚挤过来。
  许娇娥对于小姨的称呼莞尔,也伸出手去挠球球的下巴,柔软的皮毛透着暖暖的温度,她的手却是凉的。
  秦朝颜一旁看着这场景,面上是笑容,心里揪起来难舒展。她多想女儿可以无忧无虑,不需要去周旋什么,周全什么的,或者有些选择从开始就是她自私了。
  最终,汪家其乐融融的家庭聚会是圆满的。
  夜饭,秦朝颜让汪济杭帮忙在后院支起了八仙桌。许娇娥一眼便望到堆成个小三角的一碟大闸蟹,一层一层的红色,她莫名就想到了昨天给她把蟹壳还原会去的人。
  许娇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陈熹,嘴角隐隐的笑,自己大概都没发觉。
  老母亲的眼光总是老道也精刮的,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于是,秦朝颜抬眼望了两趟之后,试探的问,“宝贝,你是不是谈朋友啦。”
  席上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短暂的沉默。
  “秦阿姨,说好不讲这些的呀,你问joie我爸爸也要问我的。”汪莹一半私心,一半替她解围的意思,朝秦朝颜身上靠靠。
  “好啦,”秦朝颜终究是一笑了之了,“不惹你们年轻人不高兴,不过我还要讲一句的,你们交朋友了总归也要给长辈晓得一下。”
  许娇娥和汪莹汇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许娇娥垂下眼眉,悄悄瞧一眼震了两回的手机。陈医生也发来照片,席上好显眼的两盘大闸蟹,大概江南人家中秋席上都少不了这盘时鲜。
  下一条消息,陈医生的叮嘱,不要碰黄酒。以及,蟹性寒,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