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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逐日之蛾 > 逐日之蛾 第34节
  这些细碎的后话,洪家嫂嫂当然也没得学给小姑听,只急吼吼把打听来的小姑娘家世倒出来已经足够捅破天了。
  洪霞这边听完嫂嫂那些话,简直核弹级的杀伤力。真真养儿子都讨债的,从前没操的心,就是到九十九岁也得还回来,没准还变本加厉。
  洪霞摒住没跟嫂嫂吐槽抱怨个什么,她那个嘴,没坏心也难保不办错事的。
  况且,说到底是自己家的事,是老二的事。老小子看着个脾气好的主,从来有自己一套原则底线,你这么背后插手他,他顶真起来才真怕没个余地。
  睡不着的人朝丈夫啰嗦,也冲他煞气:你看看你儿子,干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千挑万选的,我当他多眼界高了,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还博士呢,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我仔细替他相看了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到头来他是个最俗胎的,气死我就干净了。
  上年纪的人原本觉就轻一些,陈立新头都痛了,替夫人厘清头绪。你气得跳脚半夜不睡,顶啥用,你儿子真像你讲得这样才完蛋。
  丈夫中正的态度,怎么年纪越大耳根子越软了,你听人家的闲话不如明天亲自问问老二,我们也不该先入为主就断定谁就不好。
  “退一万步说,他真就喜欢了,你这么莽张飞的就能给他拆得开了?一切问过老二再说吧。”
  “你老公公最公正了!”洪霞气得砸他一枕头,就不能指望男人跟你共情。
  -
  周日,上午一节口语课后,许娇娥就时间自由了。
  人就是这样,习惯一旦打破,再要回头去反倒不易。如今,习惯两个人的家里,再要她一个人待着,许娇娥便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留在办公室里头给学生改作业。
  这么一捱,也到了中午。
  许娇娥拿着个手机,两家外卖平台都扫了一圈,最后一单没选上,退出来。嗯,她就是这样,善变且怕麻烦,可以躲懒到懒得吃到地步。
  她出去要大力给她做了杯dirty,拍给陈医生,一面再微信文字骚扰陈医生,[周末加班的人好辛苦呀,陈医生今天回得来吗]
  那头大概暂时不忙,很快的输入中状态。
  男狐狸精:[应该能回得来,你忙完了?不会又要来给我送惊喜吧]
  许娇娥:[想的美!给陈医生打包个夜饭最多了]
  陈熹盯着手机勾了勾嘴角,笑傲娇鬼,他说就当她想他了吧。
  许娇娥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是开心的,也是受用的,她喜欢陈医生总能轻而易举解读她的小心思,可傲娇的人偏要嘴硬“呸”他。
  陈熹那边,研讨会午餐直接安排在同一间酒店的餐厅,自助餐,方便同行交流。他取好餐和老师还有几个师兄弟坐下来,也几下给s城的许老师点好了餐。
  他截图过去给她,并随图附言:[好好吃饭,夜饭就不要管我了,回来估计会晚。]
  办公桌前的人戳戳男狐狸精的头像,心里好像在冒泡泡。要有多幸运,才会遇到一个懂你的人。
  可是老天或许就是怕你太圆满,所以才有乐极生悲这样没有人情味的词。许娇娥这场快乐太短暂了,外卖小哥到的时候,秦朝颜的电话也来了。
  许娇娥在办公桌前坐下,手机摆在桌面,揿好免提,“组撒(干嘛)。”她笃悠悠拆着外卖袋,是她喜欢的一家苏帮菜。
  电话对面,秦朝颜罕有地直呼她的全名,明明抗拒“宝贝”称呼的人手里和口里都顿了一下。
  许娇娥还没回过神来呢,秦朝颜已经率先严肃冷清的口吻发问,“你交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s大一附院的眼科大夫。”
  许娇娥搁下还没抠得开来的清炒虾仁外卖盒,“妈妈,你……”她不自觉地撒娇意味。
  那厢的人不买账她的撒娇,连气息也没有多少波澜,利落强势地追问,“是还是不是。”
  “是……”
  许娇娥直觉不大对劲,秦朝颜虽然强势,但从小到大没有这样严阵地朝她过,记忆中更没和她真动过气。她眉头拧起来,猜测着一切和陈熹有关的可能的信息雷点。
  “他是姓陈了?”
  “是呀,他是眼科医生,也是姓陈,你,怎么了呀……”心里打鼓的人试探地询问。
  “是就行啦,”秦朝颜口吻再冷了几分,“我不舒服,你给我回来一趟!”
  她不容有二话的命令,“不要扯什么忙不忙的,我今朝就在家里等你,就是天上下刀子,晚上12点,我都等你来。”
  第43章
  许娇娥对着桌上还温热的餐盒,已然没了吃饭的心思,抓起手袋匆匆忙忙出了工作室。
  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车子开了半程,她脑子里给秦朝颜方才的话倒来倒去好几遍,也只敢笃定一点——秦朝颜就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了些不中听的,且绝非7岁年龄差这类有转圜余地的不如意。
  许娇娥很久没有两手空空地登门汪家了。
  孙阿姨笑着招呼一声,已经在门边替她摆好了拖鞋。东家太太上午回来就不多高兴的面色,眼下也反常地没有来迎向来宝贝的女儿,只一味刻意盯着电视。
  她们这些富贵窝里做生活的,最是要识人识相。孙阿姨不多言语地退到厨房间去。台风过境的时候最该避开的就是台风中心的台风眼。
  许娇娥趿着拖鞋走过去,才反应过来手袋和手机都留在车里忘了带。她若无其事的口吻,试探母亲的态度,也多少客人自居的礼貌,“汪叔叔没在家呀,汪蔚呢。”
  秦朝颜这才瞥她一眼,“他有约,打高尔夫,你弟弟上兴趣班,我托了汪莹接他去玩半天。”
  许娇娥真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不然不会这样要清场的状况,“妈妈……”
  秦朝颜今天上午安排好汪蔚的兴趣课,也自去赴她们太太圈里两个好姐妹的约。三人一齐结束了普拉提私教课,直接在会所楼下饮茶。闲谈间好姐妹才旁敲侧击地提起来,你家女儿是不是谈朋友啦。
  老母亲意外极了,也拈酸倒是她这个母亲还没有外人消息灵通了。
  好姐妹不大自然的表情,才跟她学了些风言风语。我们这么多年了,你和你家宝贝我们是最清楚的。陈家我家先生这边也有些交情的,算是读书人出身,做船舶和物流起家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么也是圆满。老大我们见过的,高大俊秀,老二指定也差不了,而且老二还是真真靠自己的学霸,一附院蛮有名气的眼科大夫,原本能成也算好姻缘的。只是……
  另一个好姐妹一旁是交情也是委婉的经验提醒,“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住,所谓太太的,最多忘本的,也多的是佛口蛇心拜高踩低的,你好脾性不计较,但落到儿女身上,总归男高女低的日子不好过。真要找好人家的男孩子,我们周围有可以给介绍的呀。”
  秦朝颜面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她这么多年没少听到些糟污话,从来不解释,因为谣言止于智者。过日子是实实在在的,人心本就难测,也最是管不住背后的舌头,你真计较起来去澄清才当真是下乘也贬低了自己。
  哪能晓得,今天竟然连累女儿被人编排,还是什么“女朋友不作数,近得了身进不了门”这样欺辱人的话。
  她当即严阵的态度,“我不去评价别人家的孩子,他家儿子宝贝,我家女儿更宝贝。许娇娥名正言顺许家嫡亲的孙女,我们不会也大不用去攀附谁家的。”
  一大早上一糟污气,隔夜饭都要呕出来。沙发上秦朝颜终于起身,指挥许娇娥,“你同我上楼。”
  老母亲动真格的威慑力,许娇娥没底,也不敢似从前那样任性,简直比高中考试失利喊家长还忐忑。
  二层她的房间里,还是从前的布置,秦朝颜要女儿带上门。
  许娇娥故作镇定,“到底怎么啦。”她就是沉不住气的急性子,这样熬着还不如痛快点给她一刀呢。
  秦朝颜在这个母女两个的空间,才卸下那些冲着外人的体面,口吻依旧凌厉却也难掩晦涩的沮丧,“你也算千宠万爱着长大的,我当惜你,重话都舍不得朝你一句,怕也当真是把你宠惯坏了。谈朋友你跟我藏着,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我也经历过,你不听我的也就罢了,你奶奶教养你的那些也忘掉了是伐,你这样作践自己。”
  许娇娥第一反应是诧异和羞愤,继而也有点委屈,这贴贴切切是太严重的控诉。秦朝颜总念叨的,女孩子尤其要自重自爱,自己都不当回事,骨头没有四两重,就别怪人家有个眉眼高低了。
  只当母亲的指责是知晓了她早早让男朋友住进观真街,老派的观念难接受,又或者往来的人里什么闲言让她难堪了,许娇娥的面上也绷不住了。
  她不高兴母亲未免有些武断,也折辱到了。秦朝颜甚至都不想着也听听她的说法。此刻,大概怒气壮胆声音也高了几分,“对,我让陈熹在观真街同我一起住,但是我并没有不爱惜自己。”
  “他人格健全有正当职业,我们的交往不违背公序良俗,我们相互喜欢也认真对待这段关系,你凭什么都不问问我就这样想我呀。奶奶要我任何时候都不要丢掉自己,你要我自尊自爱,我都记得。就是因为你总站在自己的立场,总以自己的意志为标准来衡量我,拿我当小孩子干涉我的选择和生活,我才怕告诉你的。”
  盛怒中勿答人书,就因为怒气中的人总是在自己的情绪漩涡里一叶障目,出口也似口不择言的利刃。
  话音刚落,秦朝颜眼里好像不可置信的震动。
  许娇娥也恍然般醒悟,她后悔自己冲动的言语了。明明她还怪母亲说的话好严重,自己却明知故犯的罪加一等。
  秦朝颜冷笑地嘲自己,“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自私霸蛮的样子。”
  “妈妈,我……”她懊恼又歉仄。
  到底母女两个一脉相承的骄傲,秦朝颜也看淡一般,不给许娇娥再多解释的机会,手起刀落的干脆,“我还不晓得你好大的主意,人都领到家里去了,也怪不得人家眼珠子朝下看低我们,才敢讲出来那样的话。”
  秦朝颜严厉的口吻,也掺着些自我检讨的意味,“就当我自私为自己吧,你给我立刻分手,之前太纵着你,现在亡羊补牢还不晚,你黄鱼脑袋昏头拎不清,我不能让你被人家看轻。那样的目下无尘傲慢到天上去的家庭,就是他挣得天大的家业我也瞧不上半分,真进了那家的门才有你的苦头吃呢!”
  她比谁都晓得爱情的甜,也比谁都清楚富贵婚姻里的苦,现实的软苦里,多少甜蜜都是昙花一现的幻觉。她掉过的坑断不能由着女儿再跳,那才真是咒怨。
  许娇娥还有点懵,秦朝颜的心痛与愤怒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妈妈,什么意思呀,明明我就都没有见过他家里人,陈熹是想要先见过你的。”
  秦朝颜手指远远点点她,哼一声,“眼下打得火热的时候,他自然要有这点诚心,总归也不重要了,你回去就跟他讲清爽,分手,立刻,没得商量。”
  许娇娥接受不了这样一刀切式的安排,她甚至都没闹得明白,这里头根本的不可调和矛盾是什么。何况,感情里的主角是她和陈熹,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出问题呀。
  “妈妈,你都没有见过陈熹。说不定是弄错了,闲话本来就是不作数,一张嘴说出来一个样的。”
  “错不错不说,人家都没见过你就敢眼里口里都是轻贱,还不够说明问题的?”
  许娇娥还是觉得为些空穴来风的闲言碎语就闹分手,太荒唐。陈熹也不会答应的。
  “不是,妈妈,你到底听别人说了什么。我不想分手,我也舍不得分手,我明明确认他是对的人,因为别人的几句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怪话就分手,太荒谬,太滑稽了呀。”
  秦朝颜坐在床边,抬眼瞧倚在梳妆台前的女儿。女儿出落得标致妍好,品貌学识更是放在那里也没得可诟病,最是至真至诚的一个人,就算真论家世门第她也是不低谁一头的。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圆满的成长环境,她已经痛心疾首的自责。
  现在,不过就是因为她年轻时候的一段兰因絮果,要她这般宝贝的女儿被人挑剔轻视,她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许娇娥倔强的眉眼,秦朝颜同她沉默的对视中,酸楚用上来,逼得女儿讲出舍不得,她又能舍得吗。可从开始就低人一等的关系注定是褴褛的收场,她更舍不得要她拿一份软苦去换一身伤。
  她站起来,去托许娇娥的手,“是妈妈不好,你和他分手,再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都随你。”
  许娇娥当真急死了,迷宫里再遇到鬼打墙似的凌乱与慌张,她挣开母亲的手,“我不懂!”
  秦朝颜抿着唇,她是万万不愿女儿听到那些腌臜话的。一股酸楚冲到鼻腔,秦朝颜红了眼睛,猛然地,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妈妈!”许娇娥吓坏了,一时眼泪也泛出来。
  “我犯的错,终究是要还的,还要我女儿跟着我一起还。我不会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也不会让你去受那样的委屈冷眼!”
  “妈妈你不要吓我,求你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秦朝颜是无力且沮丧的,留着泪,才缓缓启口自己心里晦涩的隐忍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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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长三角地区的研讨会,陈熹的老师和师兄师姐弟难得都聚齐了,老师再带着爱徒们和行业大佬们打过招呼。
  散场的时候,老师也发话,今朝他做东,逆徒们今天就当汇报工作和团建了。老人家冷幽默的调侃,日后为师退下来,你们也各自记得师门,再闯了祸,或者你们的逆徒闯了祸,别摇不到人。
  大家半个晚上的联络交流后,都赶着最后一趟的高铁回头。
  陈熹到s城,在高铁站的停车场取了车,看自己手机上和许娇娥的报备微信至今都没有回复,还暗暗揣摩,别是丢三落四的人手机没带在身边。
  这么想着,回观真街的路上他也半道找了间花店,赶在人家快要打烊前,包了一大束粉雪山,他觉得很衬他心里的许小姐。
  抱着花束风尘仆仆归家的人,温馨的检讨,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送许娇娥鲜花。
  小楼里灯火通明,已经秋意浓的时节,有人还开着通屋的冷气。陈熹的行李留在轿厅,换好家居拖鞋正准备进去找人。
  措不及防的,那人灯火阑珊中,一袭华丽丽的礼服裙,骄傲的天鹅一般,站在一层的楼梯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陈熹捧着花走过去,倦意被笑容赶跑,“许娇娥,你——”
  “陈熹,别过来,”许娇娥清泠泠的声音打断他,“你就站着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