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群臣骂娘时,时间又卡在同一个点不停回溯了。
五皇子手贱了十几次,坚持不懈要摘下燕祐的面罩。太康王腿都快跑出残影了,每次都堪堪握住对方的手。
他有些气力不支,无奈的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从最开始的恼怒,到现在都有些放任了:爱怎么就怎么吧,只要皇家不承认,谁也不能说这燕祐就是已故太子。
顶多是长得像的青年才俊而已。
现在关键问题是小七那怎么了,看这架势能一直回溯下去。
回溯的时间又短,他都没法子派人前去查看。
百官的猜测就更精彩了:大婚一直没回溯,洞房花烛突然就卡点回溯了。难道陛下时间这样短,想用回溯来证明自己?
这都多少次了?
就在太康王快崩溃时,时间突然又正常流转了。他手一松,五皇子就直接拉下了燕祐的面具。
五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亦如刚开始那样震惊,哆哆嗦嗦喊了一句:“太,太子哥哥……”
他一时没办法接受,转身看太康王:“六弟,太……”
太康王抖着手,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太和殿外走。
他还来不及惊讶,后背又被人撞了一下,天佑帝带着人也匆匆往殿外走,然后文武百官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人群呼啦啦像逆流而上的鱼群,眨眼就涌了出去。
五皇子转着圈看,有些懵又有些不知所措。
太和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懵了,西途王赵驰也起身,不知是看燕祐好,还是先问问情况。
燕祐则淡定的拿过五皇子手上的面具,重新戴上。然后拍拍五皇子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出去。
原本一看到他就像斗鸡似的人,此刻乖顺得不得了,被他拍一下就乖乖跟着他走了。
他们几人还算好,时间正常流转,一步就跨了出去。
而天佑帝、太康王,文武百官就惨了,从太和殿到出门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走两步就要被回溯几下,很多时候明明走到门口了,眨眼之间又坐回到了原位。一段路的距离,生生走出十万八千里的心累。
这太不正常了。
洞房哪用得着这样回溯,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佑帝只是愣了一瞬,就被后面赶上来的周伯侯撞了一下。他一回头,才发现身后跟了乌压压的文武百官。
群臣被他突然回头的举动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天、看地、看宫阙看回廊,就是不看他。
天佑帝拧眉,肃声道:“你们跟过来做什么?去太和殿等着便是。”
文武百官:就许你们赵家人看别人笑话,他们凑个热闹也不行?
他们也只敢在心里逼逼,天佑帝发话了,没人再敢往前一步。
但让他们就此回太和殿也是不能够的。
鬼知道陛下还要回溯多少次,他们可不想像上次宴会一样,直接吃到吐。
周伯侯立刻踉跄了两步,装作醉酒,大舌头道:“太上皇,微臣不胜酒力,就先出宫了。”
他一开口,其余官员纷纷效仿,要么头疼,要么腿疼,要么肚子疼……总之能找的理由都找了,什么家里有人生病,父母生辰,小孙孙病了,最离谱的连家里马儿要下崽子的理由都想出来了。
总之就是不能留在宫中,看不成热闹,得尽快出宫回家躺平。
天佑帝无语,此刻也没空搭理他们,干脆摆摆手道:“酒宴也差不多,你们就都回去吧。”
他一开口,文武百官一刻也不停,转身就走。
走在最后的五皇子、四皇子和燕祐被突然转身的众人吓了一跳。
这一惊一乍的,到底要做什么?
五皇子一把拉住从身边过的许丛溪,着急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一会儿跟着父皇跑,一会儿又要出宫?”
许丛溪看着他疑惑的脸,羡慕坏了:看来敦亲王虽在朝中有官职,但还未上朝,所以完全不受陛下回溯的影响。
还有西途郡王和逍遥王也是。
他拍着五皇子厚实的肩,语重心长说了一句:“敦亲王殿下,听臣一言,知道太多对您没什么好处!”说完,错开他快步走了。
五皇子更糊涂了,想再拉一个人问问,文武百官都生怕走太晚宫门就关了似的,绕开他,脚下生风,眨眼就跑出老远。
天知道,这老远,是他们回溯多少次才走出的距离。
五皇子眉头几乎打结,四皇子撞了他一下,催促:“别想了,跟上去看看。”
对啊,猜测再多,都不如自己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们三人加快步子,跟在天佑帝和太康王身后走,走了两刻钟左右终于到了甘泉宫。
五皇子更疑惑了:“不是说小七成婚不能闹洞房,父皇他们来做什么?”
西途郡王:“看父皇和老六着急的模样,应该不是闹洞房……”
五皇子:“不闹洞房来做什么?”
燕祐眼神凝重:“更像是担忧小七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浩浩荡荡到了甘泉宫门口,就见寝殿的宫门紧闭,里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和宫婢着急的呼喊声:“陛下!陛下!您慢一点!”
砰砰砰,又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屏风倒地的声音。
太康王心忧赵砚出什么事,伸手就去推门。
他推门的同时,门豁然从里面拉开。太康王猝不及防摔了进去,还没站稳就被里面呼啦啦冲出来的人撞得倒地不起。
天佑帝和五皇子几人连忙散开,就见赵砚身着喜服,双颊红霞遍布,眼神不甚清明,拉着同样还穿着喜服的田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天佑帝拧眉:小七这模样,一看就是喝酒了。
他不是特意交代过,就算今日大婚也不能让他沾酒。
两人跑过,沉香紧接着就带人追了出来。看到天佑帝吓得立刻退后两步,弯腰行礼。
天佑帝斥问:“如何让小七饮了酒?”
沉香摇头:“奴婢明明已经吩咐将合卺酒替换成果饮,但底下的人不知怎的,又换成了果酒……”
天佑帝眼神朝她身后的一群人看去,当即就有一个奴婢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请罪道:“太上皇恕罪!太上皇恕罪,奴婢实在不知陛下不能饮酒……”成婚的合卺酒不都是要用酒吗?
她查验的时候,发现是果饮,才特意换成同样味道的果酒。
她实在不知陛下一杯就醉!
这个时候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天佑帝带着人转身就朝赵砚追去,边走边喊:“快拦住他!”
五皇子几人连忙跟了过去,太康王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也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一群禁卫军围追堵截,愣没追上轻工了得的赵砚,叫他带着田翎爬上了甘泉宫高高的屋脊。
他拉着田翎站在屋脊之上,东风猎猎,宽大的喜服鼓起,随风荡漾,他也跟着晃动两下。
天佑帝生怕他摔着,挥手让禁卫军上去把人弄下来。
白九带着几人靠近,刚爬上屋脊边缘,时间就回溯了。
来回几次后,天佑帝放弃强攻,叹了口气喊话问:“小七,今日大婚,你不洞房花烛,爬到屋顶做什么?快下来,别把你的皇后吓坏了。”
赵砚低头看他,玉白的面容在清月冷辉中犹如千山初醒,朝云出岫,端的超凡出尘。一开口,却因为醉酒,略显憨态:“父皇,你也来赏月了,快上来,陪我和阿翎一起赏月。”
天佑帝翻了白眼:“你下来,朕老胳膊老腿,身体不好,赏不了月!”大冬天的,赏什么月,也不怕被冻成冰雕。
赵砚哦了一声:“对哦,父皇身体不好,不赏月。”他说完,又看向田翎,笑得眉目生花:“阿翎,我们自己赏月,就我们两个。”
耳边风声呼呼,他们站得实在太高,田翎担忧劝道:“陛下,在院子里也是能赏月的,要不我们先下去。”
她实在没有想到对方一杯倒,而且酒品差到离谱,喝酒后一直说要去找小白。她和宫婢几个怎么拦都拦不住,总能被他跑了,现下又突然说要赏月。
酒疯子说话做事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赵砚摇头:“不行,这里离月亮近,朕想和阿翎看到最大最亮的月亮。”说着就拉着她在屋脊上坐下。
天佑帝头疼,五皇子上前两步,仰起脑袋喊:“小七,你下来,你喝醉了,上面危险!”说完,又看向天佑帝:“父皇,快派人上去把小七弄下来啊!”
天佑帝剐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当他不想。
但小七能回溯,就算醉了,也知道不让人靠近。
老六、老四和燕祐都到齐了,齐齐仰头看着坐在屋顶上的两人。
四皇子道:“父皇,还是我同白统领上去把人弄下来吧。”
天佑帝摇头:“不必,小七警觉,你弄不下来他的,除非他自己愿意下来。”
老五急了:“那怎么行,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七,他能发好久的酒疯!”这大冬天的,没得新婚夜把人冻病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屋顶上的田翎大声道:“父皇,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儿臣看着陛下就行。”
她一出声,赵砚就强硬把她脸掰了回来,恼道:“阿翎,别说话,月亮快出来了!”
田翎只得同他继续仰头等着月亮出来。
天佑帝看了一会儿,最后才道:“让禁卫军把甘泉宫团团围住,他若掉下来就接住。若是吹风染了风寒,明日就找太医来瞧,你们几个全散了,回去吧!”
只要试图接近他,他就能一直回溯,干脆让他待在屋顶好了。
反正天总会亮,酒也总会醒。
他老人家折腾不动,不奉陪了。
白九点头,把天佑帝的话吩咐了下去,禁卫军很快就把甘泉宫的屋顶围了。
天佑帝先转身走了,一瘸一拐的太康王立刻也跟着走了。
西途郡王和燕祐互看一眼,也转身往宫外去。
最后只剩下五皇子一人站在屋脊下干着急,最后还是白九提醒他:“敦亲王殿下,您再不出宫,宫门就快落锁了。”
五皇子最后看了赵砚和田翎一眼,一跺脚还是走了。
他匆匆出宫,惯常伺候他的小厮上前,压低声音问:“王爷,方才太上皇他们究竟去看什么?”
五皇子随口道:“看陛下,他喝了酒在撒酒疯呢,现下跑到甘泉宫的屋顶看月亮去了。”
小厮惊讶:“洞房花烛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