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运动是针对上下肢无法正常运动的选手设立,所以球网的高度只有一米出头。
——既然有人无法起跳,但又如此热爱排球的话,那就为他们降低球网的高度吧。
规则讲解完毕,黑尾铁朗面色严肃,周身却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那让我们来打球吧!打一场不用起跳也可以进行下去的排球大战!”
看着那样认真坚定的神色,小铁声线带着兴奋又苦涩的颤抖,亦是无比严肃仰起头。
“……好。”
……
………
夏天结束的时候,孤爪研磨终于被自己的幼驯染接走了。
经过一个暑假跟随长跑队队训练,他整个人的体能向着妈妈的期望发展,但整个人也被晒成黑炭。
当然,跑步依然是队伍里的最后一名。
研磨这一个假期被魔鬼拉练出淡淡死意,可看到黑尾的样子时,还是像活人一样瞪大眼睛。
“小黑……你怎么也变得这么黑了?”
“兵库的太阳也很毒的啊。”黑尾举起自己的手,掌心布满密密麻麻的茧子,“你以为我去玩的啊?住别人家里肯定要帮忙。”
嗯……这个夏天除了陪小朋友打坐式排球外,就是跟着北在地里除草施肥。
明明一口蛋白粉没有吃,结果肌肉比来之前还要练得好。
说着,他露出埋怨的神情:“都怪你啦灰二哥,你当时把研磨放给我,我们就多一个人来干活了。”
想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三花猫顿时惊恐地疯狂摇头。
清濑灰二看他担惊受怕的样子直笑,突然,把目光投向黑尾身上。
嗯,这个夏天过去,整个人晒黑了,但神情却不像刚开始迷惘,反而透出坚定的光芒。
可还没等他开口,黑尾就直接说道:“灰二哥,我找到我的路了。”
“果然啊,排球和田径一样,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运动。”
“哦?说来听听。”清濑灰二挑眉。
“和田径一样的嘛,有人可能在体育场里的国标塑胶跑道奔跑,也有人穿着开胶的帆布鞋在土路上跑动。但是他们都是在跑步啊。”
排球也是一样的道理。
有身形高大、天赋俱佳的选手接受着闪光灯的洗礼,站在设施最先进的场馆与世界各地的选手们切磋。但也有某个深受鼓舞的少年少女,突发奇想拉起伙伴,在社区、学校公共水泥球场打球。
奥林匹克选手在赛场上挥洒汗水的同时,或许有个缺颗门牙的小孩,正在一边收听赛况,一边对着墙壁无数次重复枯燥的垫球。
赛场上的排球或许需要天才,但排球这项运动并不需要。那些天才至上论者,践踏了所有人对于排球的热爱。
因为在那颗球旋转着升起时,不同地域、肤色、民族、阶级的人们,都会因为这颗热爱的心连接在一起。
所以,排球从来不是精英与天才彰显魅力的工具,它是泥泞、朴素、却又如此充满生命力和魅力。
“因此,没有进校队、职业的执念我都放下了。”
黑尾语气轻松,目光望向更远的天边。
“大学毕业,我会努力进入排球协会工作,并为排球事业推广不断努力。”
一直没有插话的望月佑子突然开口。
“那黑尾学长这么说的话,我感觉更喜欢你了。”
刚才还很深沉的黑尾一秒破防:“什么叫‘更喜欢’我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肯定喜欢的啊。”望月佑子努力地打着手势,“只是刚才黑尾学长说的话很有魅力,所以更喜欢了。”
“大概是从百分之九十的喜欢,变成百
分之九十九的喜欢了。”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望月佑子向他吐吐舌头,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听到黑尾学长的想法和我很像,还是很震惊。”
“不过,更多的是开心。”
毕竟,在选择这所大学和专业的时候,望月佑子就决定当一名走南闯北的记者。
身为别人故事里的路人甲,她的故事已经走完,但还有很多像她的人故事没有挖掘。
精英和主角的故事有的是人来记录和歌颂,还是由她来观察和记录更多普通人的生活吧。
漂亮的眸子弯出弧度,望月佑子仰头,缓缓向黑尾举起自己的拳头。
“志同。”
盯着伸向眼前的拳头,黑尾停顿片刻,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两只拳头相碰发出闷响,仿佛是什么信念的交接仪式。
“道合。”
……
………。
大学毕业后三年,加入排球协会竞技推广事业部的黑尾铁朗,终于接触到部门的核心工作。
不同于之前的幕后工作,这次是要实打实与幕前的选手们进行接触。
虽然里面有很多老熟人,但候场时还是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想到望月佑子的采访正好在这个点,他打开手机,翘着二郎腿开始观看。
熟悉漂亮的面孔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嗯……这几天往别的县跑,天天晚上吐槽吃不惯那边的食物,感觉瘦了一些。
指腹摩挲着望月佑子的脸,虽然传来得是屏幕冰凉的触感。
“黑尾好变///态,光天化日对女记者欲行不轨诶。”同事凑了过来,一脸贼笑。
“我都说了好几遍这是我未婚妻!!”黑尾愤怒地反驳。
“啊是是是,那下次能不能请你的未婚妻参加排协的活动呢?”
“她平时很忙的,我怎么能这么开后门?”
“啊对对对。”同事对此说辞见怪不怪,“其实我的未婚妻是斋藤飞鸟。”
之前黑尾在办公室加班,疲惫到极点的时候都会摸出有关她的视频充电。
这一小习惯被其他同事发现,并调侃黑尾是不是去当“梦男”了?
这时,黑尾就会愤怒地辩解说对方是自己的女朋友。
但称呼从“女朋友”变成未婚妻,大家还是把这个当成一句玩笑话。
毕竟,对方可是东电旗下最炙手可热的记者,新闻节目露脸的常客,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人会和办公室社畜产生交集。
这时,布场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选手们已经准备好,他们可以进场了。
黑尾随手整理一下领带,急匆匆跑步进场,连手机落在原地都没发现。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望月佑子的采访上。
屏幕里的女孩手拿着麦克风,笑容阳光明媚,无名指上一枚戒指反射着银光。
刚才出言调侃的同事一愣,发现已经跑出去的黑尾无名指上套着相同款式的戒指,一样地闪烁着低调的光芒。
“喂……黑尾你……!”同事踉踉跄跄起身,向着他的背影喊道。
可黑尾却没有回应。
他再一次整理领带,随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炫目的灯光投下,大厅内聚集着v联盟的选手们,放眼扫过去,大多都是妖怪世代的老熟人。
排球鞋毫不犹豫踏进厅内,刚才眼中紧张的情绪荡然无存,转而变成游刃有余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排球协会派来组织本次项目的负责人,黑尾铁朗。”
“希望大家能与我们合作愉快。”
是的。
妖怪世代的失意者回来了,并以自己的方式,向着这群顶级选手发起冲击。
*
十几年后。
2032年,奥运会于澳大利亚布里斯班顺利闭幕。
全球的目光聚集在此地,而热潮褪去,时隔两周后,残奥会于同场馆正式开幕。
相较于奥运会的盛大热度,残奥会相对冷清了许多,驻地记者都少了好几倍。
但还是有可喜的消息传来。
时隔十几年,日本男子坐式排球战胜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巨人”选手,打破不败的巨人神话,拿下铜牌的好成绩。
其中,备受瞩目的是mvp球员,出身兵库县的主将朝田铁矢。
这是日本队伍首次在坐式排球拿下奖牌,即便是关注度大打折扣的残奥会,朝田铁矢也收到了记者们的热烈关注。
面对来回闪烁的闪光灯,这个出身兵库乡下的小伙子在采访中不自觉带上关西腔。
可回答到底是得体简练的。
直到有个记者突然将麦克风举到他的唇边:“请问朝田选手是怎么接触到坐式排球的呢?据我所知,兵库县的坐式排球资源并不多,甚至有很多人不甚了解这项运动。”
他愣了愣,思绪骤然回到那个夏天。
两根现砍的钢管、一张剪裁成矩形的渔网,搭起了世界上最简陋的排球场。
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棒的排球场。
于是,他回答道:“是因为在小学三年级的暑假,有一个打排球的前辈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希望,带领我走进坐式排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