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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白云山下事[种田] > 第109章
  村里田间绿浪翻滚,旱地里庄稼涨势正好,尤其大片小麦,快长到林榆膝盖高。
  爹和大哥就在田里除草,林榆把篮子放在田边,“爹,大哥,先吃饭。”
  贺长德跟贺尧山放下锄头,走到田边席地而坐,哪管什么脏不脏的,衣裳脏了洗干净就是。
  “是丸子汤,”贺尧山一脸笑意,大口大口吃起来:“你大嫂今儿吃饭吐没吐。”
  “好多了,”林榆手里干净,给他俩卷张大饼,里面有两片烧肉,还有炒萝卜丝。“娘买了烧肉回来,大嫂吃的欢快,倒是没吐了。”
  拎着空篮子往回走时,林榆好心情地哼着小调。
  这份好心情在看见赵春花之后戛然而止。赵春花并没看见他,而是蹲在坡上挖野菜。
  上次见面,还是在过年祭祖扫墓的时候,赵春花佝偻着腰背,眼里再没了精光,看上去枯槁萎靡。
  她趴在山坡上,挖着村里人都不吃的野菜,一颗颗装进篮子。她想起来,却半天都起不来,路过的村人无人帮她,赵春花锤锤腿,费劲全部力气,才慢慢爬起来。
  林榆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对赵春花并不同情,无论姓贺的还是姓赵的,都和他没关系。
  方才来的路上,林榆在坡边看见一树香椿,还有一些刺芽。他还要赶着去摘,不多时就走了。
  殊不知,离开之后,赵春花也同时看见他。赵春花愣在原地,嘴里说不出话来。
  她和老头子如今仰人鼻息,多吃一口饭都要看儿媳的脸色。赵春花年纪大了,又被打过一次,早就没了精气神。小儿子回来闹过几次,没从她这里拿到钱,就再没回来过。
  她忽然像是飘在水上的浮萍,去哪里全凭命运,终于知道什么是浑浑噩噩。
  看着最被嫌弃的儿子,如今日子过的却最好,赵春花一阵恍惚,想起几十年前。
  那时候没有老三,老二也曾被她抱在怀里哄着,还一口一声教老二喊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林榆站在草坡上,把春日的香椿芽都摘完,这种气味独特又吸引人,跟猪鼻孔草是一个道理,凉拌就很好吃,煎蛋也鲜嫩。
  刺芽包就没有太大味道,对不爱吃香椿的大嫂来说,刺芽才是最惦记的。
  回到家中,他把遇见赵春花的事情告诉贺尧川,“她一人在挖野菜,从山坡上险些摔下来,也无人搀扶。”
  贺尧川从头至尾没把赵春花当作一家人,甚至一声奶奶也没叫过,因为他从小知道,赵春花不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也就咎由自取,如今这副模样,她怪不了谁,”贺尧川洗洗手,把林榆摘的香椿和刺芽洗干净。
  不聊赵春花的事,他俩说起生意,“这几日让赵大哥多割草回来,家中的鸡已经开始,方才打扫时还发现四颗鸡蛋。年前陈老板不是约定了赌坊的生意,但没说具体何时送去,我明日去县里走动走动。”
  林榆捏一颗酸梅子吃,笑眯眯点头:“娘每日开张,也带一筐鸡蛋去,买的人还不少。”
  哪里都能赚钱,想想便高兴。
  夜里一盘香椿炒蛋,擀面煮一碗宽面条,用香椿炒蛋做卤子,一人一碗端着吃,这滋味只有春日才有。
  早春微凉,贺尧川给林榆搭一层被子,他贴在林榆肚皮上,用耳朵静静听,王山说,这样能听到孩子的动静。
  林榆不忍心打击他,这时候的娃娃根本没成形,要再等三个月。
  “等孩子出生了,我们给他打一只平安锁,请普缘寺的大师开光,保他一声生遂。”
  林榆也摸摸肚子:“最好不是调皮的,”说完他浅浅笑起来。
  贺尧川跟林榆相拥而眠。夜里星空闪烁,凌晨时分,丑事初,村里燃起火光。
  林榆懵懵从床上起来,贺尧川刚从外面打听动静回来:“君哥儿要生了,这大半夜,王山正赶骡子去请稳婆。大堂叔和堂叔们他们都去了,我跟娘也去看看,你在家好好睡觉,我去去就回。”
  林榆没见过哥儿生孩子,王家这么大阵仗,他忽然有些紧张。
  贺尧川抱着林榆,知道夫郎害怕,他相反设法安慰,“我让小溪过来陪你,安安稳稳睡一觉,说不定明日一睁眼,就能看见你小侄儿。”
  林榆抓着被子,不安地眨眨眼,闭上眼都是村里的阵仗。贺尧川只好让周淑云先过去,他一直守着林榆,等林榆睡着之后,他才吹了烛火去王家帮忙。
  林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边哭一边喊,怎么都走不出去屏障。直到不远处,一个身穿鲤鱼肚兜的娃娃像他招手,他终于寻着光亮找到出口。
  大梦初醒,林榆身上一层薄汗。他迷迷糊糊往外看,天色已经明亮,而贺尧川还没回来。
  枕边一片冰凉,一看就知一夜未归。他赶紧穿衣穿鞋,既担心贺尧川,又担心君哥儿。
  在出门时被孙月华叫住。
  “你别担心,早上二弟回过一次,在你床边坐了一个时辰才走。王家缺人手,他才又被叫过去。”
  王家怕君哥儿生产不顺,除了请稳婆,又请了郎中来,连照顾娃娃的乳娘都找了,请这么多人,可不得需要人去接送?
  林榆心里一颗巨石落地,正要去王家看看,风尘仆仆的贺尧川出现在门口。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贺尧川笑没停,君哥儿的孩子水淋淋的,也让他想起自己跟林榆的娃娃。
  第98章
  贺尧川让他继续睡, 天色还早,家里既然请长工回来,就无需林榆忙前忙后。
  本想去看望君哥儿, 贺尧川说君哥儿刚产子,王家手忙脚乱全是人, 他便不去添乱了,等明天再去。
  “我同娘去摊子上看看。再往县城去,给大侄儿买礼物。”
  贺尧川知道, 林榆在家憋坏了,就想出去走走。这次他不拦着, 孩子哪有夫郎要紧, 他往骡车上铺一层软被, 林榆坐上去不会颠簸。
  他要赶车, 就得委屈周淑云和满哥儿他们走路。
  “家中人多,等赚的钱够多, 再买一头牛或是骡子,去镇上都方便。一头拉货一头坐人, 套上厢盖, 天热天冷出行都不惧。”
  “这样家中都放不下了, ”林榆笑笑, 又是鸡鸭又是骡猪, 小小的院子里可热闹。
  贺尧川逗逗夫郎,豪言壮语道:“那就修宅子, 养十头都能放下,再生两个胖娃娃,随便他们满地跑。”
  林榆轻嗔他一声,年年都没生下来, 竟还想要第二个。
  他转进灶屋拿馒头吃,如今家里的早食都是馒头包子鸡蛋,周淑云出摊顺便做好全家人的早食。
  “快拿个肉馅的吃,可别饿肚子了,锅里给你和你大嫂蒸了鸡蛋羹,也别忘了,”周淑云把最后一笼屉包子放上去。
  林榆咬一口馒头,坐到灶台后塞一根柴火,熊熊烈火烧起来。
  “娘,我们一起吃,家里不缺鸡蛋呢,”林榆不爱搞特殊,哪怕他和大嫂确实有些特殊。
  孙月华也进来:“榆哥儿说的对,大山明日也买鸡仔回来,日后吃不完的鸡蛋。”
  他俩都这么说,周淑云哪还能反驳,挥挥手一笑:“好好好,大家一起吃。”
  蛋羹滑嫩,一勺酱油汁,几颗小葱花。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对寻常人家来说,也是桌子上一道好菜。
  贺尧川又切一颗咸鸭蛋,蛋黄金黄流油。林榆最爱吃蛋黄,他便将蛋黄都抹在林榆的馒头上,自己只留蛋白。
  看夫郎大口大口吃的开心,他也不知不觉塞了两个馒头进嘴里。
  林榆有些撑了,但总是忍不住嘴馋,又从笼屉里摸一个素包,边吃边往外走,“赵大哥别忙活了,快过来歇歇,吃完早食再干活,院里活也不多。”
  赵大力有些惶恐,握着扫帚看过来。听见主家夫郎喊他,他站在原地没敢动。
  贺家人天不亮就起床,只因为做早食生意,比寻常人家都起的早。本来不该他早起,但是心里不安,生怕主家觉得他偷懒不要他,也赶紧起床干活。
  灶屋里蒸包子,赵大力不敢多想,包子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有他的份。
  他也不会开口问,这才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贺尧川看出赵大力的犹豫,谁没个窘迫的时候,以前穷的那会儿,他和大哥都曾仰人鼻息过,最知道受穷的滋味。
  他从橱柜里拿一个大碗,往碗里装两个肉馅大包子,再添一勺蒸蛋,出去拿给赵大力。
  “无需客气,只管吃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够锅里还有。”贺尧川说道。
  赵大力黝黑的脸上露出笑,连连点头弯腰接过,回到柴房大口吃起来。
  主家心善,连早起烧的热水,都有他的一份。天底下心善的主家不多,他是运气好遇上了,以后只有更加卖力干活报答。
  出门前,贺尧川又交代几句:“等太阳出来,把鸡圈打开,放它们去山坡上跑。猪食用磨碎的苞米面,就放在柴房角落里,天热再给鸡添一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