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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摆摊也要做四休三 > 第236章
  他本来还想把母亲带回家侍奉,但母亲儿女双全,孙辈在怀,他犹豫许久,也只托人往母亲家里送了一份礼。
  母亲的生活幸福圆满,他的出现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厨娘的嘴一直没停,老师也没有打断,她只是看着厨娘现在的模样——满头银丝整齐的梳在脑后,用亮亮的银簪子挽着,脸上长了肉,身上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脚下是千层底的布鞋。
  真好。
  第230章
  “我当时无处可去,便跟着厨娘回了家,吴家小姐是个极好的人。”
  在知道她帮过太婆婆的忙后,吴家小姐便跟老师义结金兰,也因着这层抬高的身份,老师跟糕点铺的长子成功定亲,吴家还给她出了嫁妆,俨然是把她当嫡亲的闺女。
  “喜欢多少是有点的,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我们可没有。”
  老师否定了黎秋月的种种猜测,那个时候的国家还算太平,但婚嫁多数还是有个合适的就行,一见钟情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当不得真。
  糕点铺看上了她的好容貌,好厨艺,还有那吴家养女的身份;她看上了糕点铺长子的七成家产继承权,不必操持家务的承诺,还有老太太和小姑子没有缺少吃穿的身形打扮。
  “等等,为什么看的是婆婆和小姑子?”
  要看也该看男人的模样长相啊,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没什么不对,俗话说买猪看圈,要不是我嫁的是长子,我还得看看妯娌,打听下她们过的日子。”
  黎秋月生长的年代并不算特别好,但跟她那个时候已经是天地之别,相对于现在的全方位多角度宽领域审查,她能得到信息的地方实在是太少,婆家的生活最大的参照物就是在其中生活的女眷。
  婆婆若是说话大声,家中多半有些地位,她嫁进去不会连桌都上不了;大姑小姑若是性子活泼,这家多数便不会特别看轻女儿,她生的姑娘也不会被当草;妯娌要是日子过的舒心,她的生活也不会特别艰难……
  “我们那个时候,女娃嫁人就是二次投胎,低门受气高门吞针,但凡有哪一点没考虑好,一辈子也就毁了。”
  她嫁的那个人也并不是多么满意,但过日子么,就是那么回事。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
  老师有些感叹的说道,谁能想到太平年间还能碰上战乱呢。
  朝堂上的人不服女皇,说着牝鸡司晨,跟皇子勾在一起干了卖国的勾当,理由也正当——借草原之兵,收先帝之位,平众民之怨。
  老天奶啊,他们争权夺势就争权夺势,干啥还要扯上百姓当借口啊,只要能吃上饭,老百姓真的不关心脑袋上坐着的是男还是女!
  男皇帝可以免税吗?
  女皇帝可以不交税吗?
  上面打生打死,底下有个冒险的好处啊!
  朝堂上的诸公是听不到这些的,计划没有按照他们想象的发展,守城的公主重伤后不知所踪,草原的人进了长城便不愿离开,皇子成了他们要挟的利器,国家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
  那傀儡的皇子高坐庙堂,龙椅上的
  女皇被毁墓掘尸,满朝文武本来还说什么不合礼数,被点着族谱杀了大半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最后是那被救到江南的守城公主举起正统的旗帜,从南到北一点点收复失地,再造国家,凌迟龙椅上的那个傀儡,重修母皇陵墓,传位长女。
  “不过这些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老师往黎秋月沸腾的心上泼了盆凉水,笑的温温柔柔。
  时代的一粒沙,头上的一座山。
  乱世出英雄的话没错,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终究只是少数幸运儿的事情,她们这些百姓只会被简化为寥寥几首诗,少数几个字。
  《菜人诗》
  岁大饥,人相食。
  老师并不好运,她没有成为那极少数的人,以“某某之妻”的身份记上史书;
  老师并不倒霉,她在乱世中活了下来,只少了一根小拇指。
  “我以为我挑的丈夫不算太好,结果他只是没有落到最差的那一拨。”
  成婚五载,儿女双全,妯娌和善,小姑子嫁了良人,二老商量着分家,谁不说她命好?
  直到战乱的消息传来。
  父母爱长子,丈夫自幼就在宠溺中长大,太平盛世的时候还好,需要做重大决策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承受不住压力,直到有人上门要债,老师才发现他迷上了赌博。
  说过劝过骂过打过,最后老师只能让儿女去吴家暂住,女儿听话,儿子却不甘愿,但还是拧不过大人,被哭着带走,老师自己则一边将嫁妆换成轻巧的值钱物件,一边准备和离,但丈夫堕落的速度超过她的想象,草原的马匹也来的比风还快。
  她去城外看自己的几亩田地,犹豫着要不要把地契转手的时候,救了个老太太,老太太油尽灯枯,吃了饱饭也没活过两天,却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边关已破,战乱要来了。
  她用一口薄棺葬了老太太,去粮铺药铺之类流转较多的地方转了一圈,转头就把地契给了旁人,买了一辆结实的马车。
  她还没把消息跟吴家说,就听到儿子跑出去找爹了,老师慌乱的闯进赌坊,正看见那活泼泼的心脏从胸膛挑出来……
  “孩子不信他爹成了不认儿女的赌棍,觉得都是我没有管好那个男人……”
  儿子的命好,出门没被拐,还顺利找到了当爹的;
  儿子命不好,那男人赌红了眼睛,直接将儿子也压上赌桌——有人私下收小儿的心肝,说用油煎炒了吃,大补!
  目眦欲裂的女人并没唤醒男人的良心,反倒也成了被盯上的赌资,她转身就跑,却被男人拽住了小指,旁边的打手步步紧逼,她从胸口抽出匕首想斩断男人的手腕,却没成功,最后只能顺着指缝割掉自己的两节小指才脱身。
  她找大夫草草包扎了伤口,又回吴家把事情说了,她妹妹吴家小姐当机立断——变卖家产,往南跑。
  钱财的损失固然让人忧心,但在性命的威胁下,金银的减少却又不算什么了,吴家放出了访友的风声,便离开了这座小城,临走的时候老师撩起布帘回头看,车水马龙,百姓安乐。
  一月后,城破。
  吴家连着母女有老有小,有大牲口也赶不了多少路,再加上逃难的人群提高的物价,保证安全的住处的开销,往南走了一年多,好容易到达相对安稳的江南的时候,家当早已消耗殆尽。
  好在吴家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全家老小都还活着,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家业……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置办家当,吴家到这边的时候是秋天,其他的可以放一放,只有冬衣和燃料不能等——雪下起来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住处倒是暂时不用担心,吴家勉强赁了个小院子供一家人住着,一间男一间女,虽然没有城外住的宽敞,但安全这一个优点足够概括所有的缺陷,更别提可以一月一付的租金,再没有比这个更香的了。
  最要紧的居住问题解决,然后就是经济来源,吴家两个秀才按照定律,都能从衙门拿到钱米,但现在这种风声鹤唳……
  “房间有张桌子,明天搬出去,我去给人代写书信,让阿止去找个教书的行当,总能过日子。”
  吴家以前就是开私塾的,也算是专业对口。
  因为自家的姓氏,吴家给儿婿取名字的时候,只起了个单字“止”,合起来是吴止,谐音无止,寓意着好事不断,俗话说名中带命,他们当年起这个名字,也是希望儿婿能早日找到家人。[1]
  找到厨娘后,吴家本来是想让儿婿改成他真正的爹的姓氏的,却被厨娘拒绝了——厨娘的丈夫厌恶极了这个姓,不止一次说过赎身就改姓,只是还没来得及决定姓什么就落了水。
  “能被吴家养大,想来是天定的缘分,就当他改了的姓也是吴吧。”
  厨娘豁达,吴小秀才不在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爹,我跟你一起写。”
  吴止知道父亲不会赞同,但也有自己的理由:
  “现在已经过了月初,这个月底私塾要是给钱还好,就怕碰上那种压一个月的……”
  “等等,你们那个时代就有试用期和压工资了?”
  黎秋月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老师幽幽的看她一眼:
  “资本主义是在封建主义中萌芽的。”套路是相通的,现代的这些花样都是以前玩剩下的。
  黎秋月坐下,闭嘴。
  “当我没说,您继续。”
  吴止说了好些话,直到提起最关键的时间问题:
  “我打听过了,这边很快就要下雪,我们家还凑得出一身厚衣裳吗?”
  吴父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只是给了吴止一个期限:
  “最多做到年底,明年必须找个正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