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吃晚饭前索了一个长长的吻,挂在他腰上,缠磨着来了吃饭的小厅。
这就是夫妻俩过日子的感觉吗?
晏元昭拥着阿棠,放眼这个温馨的宅子,花瓶里插着腊梅与狗尾巴草,廊下挂着鱼干,庭院里竖着一只草靶——阿棠从庆州回来后,对射箭兴趣大增。影壁前还堆了个雪人,抠了他腰带上的两颗玉石做眼睛,现在化得不成样,缩肩耷背仿佛一只狼狈雪狗,可怜巴巴地守着屋宅。
到处都是阿棠的痕迹,阿棠的气息。
晏元昭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阿棠过得快活,估计是不会跑了,忧的是她过于快活,真把自己当他外室了,再不肯同他归府。
“你发什么呆呢?”阿棠拍他,搛了只煎角子送到他嘴边。
晏元昭张口,慢条斯理嚼完,幽幽道:“也罢,你要是这会儿回了府做我夫人,宫中丧礼,你也得去。躲在这里,省却一番折磨,也是好事。”
阿棠笑眼眯眯,“可不是嘛,我们这样就很好。”
又过几日,隆庆帝丧仪稍告一段落,晏元昭上奏了庆州军器坊的案子,所获兵器悉数运回钟京,充于武库,涉案者逐一处置发落,有功者论功行赏。
晏元昭以此案之功,擢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俗称宰相。
大周奉行群相制,员额四到六人不等,近半年相位有缺,一直未任命新相,朝中资历够得上的官员多有活动。其中以吏部尚书沈执柔和左仆射晏仲平风声最劲,两人各自争取,岂料最后“便宜”了晏元昭。
晏元昭已位至御史台长官,历来御史大夫、御史中丞都离拜相只有一步之遥,然而晏元昭过轻的年纪和过快的速度还是让朝官咋舌不已。
两位有力竞争者又都是和晏元昭有亲的长辈,事情便显得有些微妙了。
沈执柔颇不是滋味儿,他向来严肃自持,却也不禁在恭贺这个名义上的女婿时露出了一点儿酸意。
晏仲平倒觉得与有荣焉,克制住喜意,摆出祖父的架子“敲打”晏元昭,叫他戒骄戒躁,恪守中庸之道。
晏元昭一律淡淡回应,心里在想不知阿棠此刻正做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封相一事,他无甚特别的感觉。
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罢了,同他十七岁时头名登科、七年内连升数品这类事情没什么分别。
阿棠的欢喜堪称是他十倍。
“宰相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超威风的。你当了宰相,我不就是宰相——”
“夫人”二字被阿棠硬生生吞回肚里,若无其事地继续拊掌乐道:“我可以狐假虎威,借你的势也威风一把了!”
“还以为你不会虚荣。”晏元昭好整以暇,“借势哪有这么容易,宰相夫人威风,宰相的外室可不威风。”
“你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你吗?”他拍拍她丰润的脸颊。
晏大人天天不着家,出了衙门就往城南的小宅里跑,瞒也瞒不住,传遍了整个钟京的官宦圈。
成了亲和没成亲的娘子纷纷失望,晏郎君再爱护病妻,再洁身自好,不也是被野花迷住了眼?想那外宅里的女子,定然天生尤物,狐媚勾人,并且身份卑贱,虽有宠却不得踏进公主府的大门,只能当一外室。
男人也作此想,但心底实觉畅快。晏大人向来严格律己律人,清高如天上鹤,现在看和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与他打交道时倒无形中亲近了几分。
“我知道呀。”阿棠笑道,“说我是大美人!”
“..
....倒也不错。“晏元昭道。
阿棠开始担忧,“你做了宰相后,会不会更忙了?你现在就已三天两头地见客应酬,之后更没时间过来了。”
实则晏元昭已是全钟京最不喜应酬的官员了,更别说他为了腾出时间陪她,拒了多少投到公主府的拜帖。
“你若是搬到府里住,我们相处的时间就能再多些,”晏元昭温声道,“我可以和你保证,你随我回府,只会比现在过得更舒服。”
阿棠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从床底摸出针线篮,她不擅女红,就慢悠悠地缝起月事带。
她不搭腔,晏元昭也没闭嘴,继续道:“先前你说我以后会变心,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你是这么独一无二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会移情他人?”
“倒是我一直担心你会厌倦我。”
这一句声音极轻,听着也绝不像晏元昭会说出来的话。
阿棠抬眼,果见晏元昭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头,盯着窗棂上新贴的猫儿窗花发愣。猫儿圆滚滚的,依稀能辩出是梨茸的样子。
“是你剪的?”他问。
“嗯。”阿棠笑笑,学着他捏她脸的那般,手指提起他两颊,“你有这张脸,就是长到八十岁,我也看不厌。”
晏元昭又转过脸去看窗花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子嗣的事,我认真考虑过了。”晏元昭忽道。
阿棠缝着月事带的手一停。
“我依你。”晏元昭低声道。
阿棠一时有些慌,小声道:“你别为了我委屈你自个儿,不值当。”
“不委屈。”晏元昭执了她手放掌心里,“我也不想你在鬼门关走一遭。”
阿棠说的许多话,乍一听惊世骇俗,细细琢磨,又有一些道理。
晏元昭不知道这算不算因噎废食,但想到阿棠确实有可能因为生育而死去,他内心就沉坠如铅重。应下此话,便也不算难了。
“我想过收养阿谦作嗣子,可我与子绪交好,人尽皆知,把阿谦接到公主府太冒险。”
“晏家子孙众多,挑一个过继承嗣,不是问题。”
阿棠见晏元昭给出了如此细致的解决方案,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笑道:“你要是去晏府挑嗣子,他们还不得排成一溜认你挑啊,谁不想做宰相的儿子。”
“嗯,你挑就行。”
阿棠低下头去。
“你怎不说话了?”晏元昭道。
“你说得太好听,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行胜于言,明日我们去晏府相看合适的男丁。”
阿棠哭笑不得,“人家都是四五十快入土了才过继,你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不然我该怎样叫你信我?”
阿棠促狭心起,指了指篮里缝到一半的月事带,“你把这个缝了,我就相信你说的,乖乖和你回府去。”
“真的?”
“真的。”
晏元昭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捏起布条,掐起针,做出要缝的架势。
“你不嫌这是男子忌讳的东西啦?”阿棠笑问。
晏元昭闷声道:“不嫌了。”
阿棠很满意,及时地制止他,“假的哦,别缝啦。我逗你的。”
“没事,缝吧。”晏元昭笑了笑,“让你开心也好。早晚把当时的仇报了。”
说完当真穿针引线手指翻飞地缝起来。
他在裕州客栈看了几眼阿棠缝月事带,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和领悟力,无师自通,很快缝好。
比阿棠缝得还快,针脚又细又密,漂漂亮亮。
阿棠拎着月事带左看右看,“这是当朝丞相给缝的月事带,堪比佛祖开过光,我可舍不得用了。”
“嗯。”晏元昭攥来她手,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当朝丞相摸过的手。”
捧起她下巴亲她,“当朝丞相亲过的唇。”
当朝丞相还干了很多很多事,说了很多很多话。
帐子放了下来,雕花大床咯吱咯吱地响。
阿棠最意乱情迷的时候,浑身浸透,他抱紧她,不留一点缝隙,呼吸喷洒在她颈窝,“这是当朝丞相的心上人。”
第113章 再回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
晏元昭一天天地忙起来,有时下衙后人已在奉贤坊了,又被叫回公主府见客议事。便是十天一次的休沐,也常不得闲。
阿棠心疼他来回奔波,索性也坐上马车送他。她担着个狐媚外室的名,存心要名副其实,马车吧嗒吧嗒地走在钟京的石板路上,车里眼波流转,春情缭绕,妖精在勾书生的魂儿。
晏元昭由着她闹,底线是不可除衣裳,除一点都不行,谁的都不行。
饶是如此,她的指尖、舌尖含媚滴娇,见着缝儿就钻,逼得人衣饰庄隆下心痒难耐,抱在怀里肆意一番,暧昧的声儿不慎间流溢出来。
驾车的白羽把鞭子挥得咻咻响,尽职尽责维护郎君体面。
下车前,阿棠帮晏元昭擦去脸上胭脂,抹平衣衫褶皱,晏大人衣冠楚楚,从容举步。
算下来,两人的相处时间,马车里占了大半。
此非长久之计,晏元昭道。
阿棠推说,再给她一些时间。
拖着拖着,钟京的雪都下了好几场,小晏丞相的外室还是没有跨进公主府的大门。
直到这一晚,红绡帐里,厮磨之时,阿棠发现晏元昭的膝盖又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