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看得清楚,宠爱是有条件的宠爱,她是苏家三小姐,想要家族的荣华富贵,就得做出自己的贡献。
自暴自弃的言论像暴豆子一样,苏念柠的声音接近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从我的腿废了开始,我已经认命了……”
冰凉的指尖轻轻擦掉苏念柠的眼泪,江砚舟冰冷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柠柠别怕,我只是手段强硬了一点,我们这么合适,我会让你幸福的。”
苏念柠尝到了自己的泪。
江砚舟俯身下来,亲吻她的脸颊,继而将粘在唇瓣上的泪送入她的口中。
咸,苦。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自食其果。
“还想睡吗?”江砚舟意外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抚摸苏念柠微肿的唇瓣,介于爱怜和玩弄之间。
苏念柠将脸别到一边,不言语,只是发呆。
江砚舟兀自笑了一下,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晚安。”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皱,从容地走出门,绅士地将门带上。
苏念柠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八/九点的初秋夜晚,广阔的庄园带来奢侈的静谧,苏念柠听不见这座庄园里活人行动的声响。
在花园里忙活的园丁似乎是下班了,只有偶尔一只飞鸟掠过树梢晃动枝丫,这座白日里风景秀丽的庄园,在黑暗中变成了了无生息的吸血鬼城堡。
江砚舟活在这样一座寂寞的城堡里。
思绪偏到这里的时候,苏念柠赶紧打住。
她现在没有余地去同情任何人,最应该被同情的是她自己。
如果这是一座吸血鬼城堡,那么江砚舟便是这里的王,而她,不过是被逮进来的口粮,指不定哪天就要被生吞活剥。
她倏然盘腿坐起来,给自己打气。
再挣扎一下,想想办法,或许她还有救。
*
翌日,苏念柠被江砚舟带上车。
朝窗外看了看,苏念柠问向不主动阐明目的地的江砚舟:“我们去哪里?”
“去医院。”江砚舟按灭了一个打来的电话,笑眯眯地看着她,“去看一看命在旦夕的老江董。”
老江董,就是江砚舟的父亲。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他父亲有这么深的恨意,但苏念柠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要杀鸡儆猴。
得罪过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即使是他父亲也不意外。
苏念柠正襟危坐起来。
一个多小时,苏念柠的后背挺得都发酸,车子终于到达医院。
江砚舟要牵苏念柠下车,苏念柠将手插入阔腿裤的裤兜,全当没看见。
江砚舟也不恼,将苏念柠的肩膀一揽,身高差的原因,苏念柠在他身边娇小又无助,只能任由他堂而皇之带着走进医院住院部。
vip电梯直通vip楼层,路过其中一间
病房,透过墙上宽大的透明观察玻璃,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脸上戴着呼吸面罩,条纹病服没遮住的肌肤露出显而易见的老年斑,仿佛随时枯竭而亡。
江砚舟没有第一时间带苏念柠进病房,而是在这扇观察窗前站着。
“这是江康平,但你不用喊他爸爸,他已行将就木,活不到我们结婚那一天,他配不上你这样叫他。”
苏念柠听着这句冰冷的话,脑海里忍不住脑补未来的某个画面。
江砚舟搂着一个小鸟依人的美女,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病房的观察窗前,温柔地说:“宝贝,你是我即将死掉的妻子,你不用怕她再起风浪,她活不到我们再婚的那一天。”
苏念柠打了个冷颤。
陪在一旁的主治医生似乎已经习惯江砚舟的语出惊人,只是低头翻阅病历本。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要死也得死个明白,苏念柠总得弄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能去衡量江砚舟报复的手段有多大,她这种对他始乱终弃的,会匹配什么样的结果。
恰在这时,病房里安静躺着的老人动了动。
江砚舟有点意外,看向主治医生:“不是说会变成植物人吗?怎么还能动?”
身经百战的主治医生面不改色:“江总,老江总只是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并不一定会。”
江砚舟的表情有些遗憾:“可惜了,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只能光看着。”
随即又有些释然:“好在这病自己争气,我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主治医生擦了擦汗。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听着的人都胆战心惊。
才想起苏念柠刚才有说话,江砚舟又看向苏念柠:“柠柠刚才说了什么?”
苏念柠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问了吧,反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等着她。
“是想进去看看吗?”江砚舟自己猜,“虽然最好不要轻易打扰病人,但是,他没关系。”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听见这句话,或许会气得跳起来打死这个不孝子吧?
苏念柠胡思乱想着,江砚舟带着她进入病房。
老人只是躺在病床上,但生命流逝已经足够触目惊心,就算没有专业医生的解说,苏念柠也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快要不行了。
“我来了。”江砚舟不咸不淡地对着床上的老人说话。
江康平似乎听见了,双目频繁地眨动,似乎想要努力睁开眼睛。
“你不用睁眼,我不是很想看见你,你听着就好。”江砚舟的口吻不急不缓,仿佛在悠闲地谈论天气,“那对母子的结果我早就通知过你,今天过来是要跟你分享另一个好消息,我快要结婚了,新娘是我最爱的人,我未来的孩子不姓江,江盛集团以后不会是江家人的东西,你可以瞑目了。”
江康平的眼睛眨动得更厉害,呼吸罩上全是雾气,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单,暴起的青筋在枯槁的老人手上狰狞恐怖。
主治医生在旁边看着急到冒汗,忙劝解道:“江总,不要过多刺激病人,他现在太虚弱,不能情绪激动。”
“对。”江砚舟幽幽应和道,“因果已至,我不必干涉太多。”
江砚舟带着已经快要窒息的苏念柠走出病房。
护士们快步涌入,进行药剂安抚。
苏念柠脚步虚晃,每一个脚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
江砚舟发现了她的异样,将她搂得更稳,声音关切温柔:“柠柠怎么了?”
苏念柠欲哭无泪。
“柠柠别怕。”江砚舟安慰道,“就算他今天要死,也不会是这一刻,我的宝贝还在这里,怎么可能让宝贝看见死亡现场,多残忍。”
苏念柠头皮发麻。
对方容貌清隽俊美,气质卓然,举止优雅,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出来的话十分轻巧,却又诛心。
“不要觉得我无情。”江砚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与其让你在别人那里听说我做了什么,我更愿意让你直接看到,无论是沈砚舟,还是江砚舟,我都让你看到。”
第37章 37沈砚舟,江……
苏念柠再一次踏上江砚舟的私人飞机,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江陵。
二次乘坐,依旧是上次那几个空乘人员,服务起来比上次得心应手,在面对江砚舟不按照常理的反应之后,至少不会流露出非常明显的吃惊表情。
苏念柠依旧戴着眼罩睡觉。
这是这次睡不着,忍不住回想以前听到的关于“沈砚舟”的传闻。
江砚舟会带她去江陵,说明“沈砚舟”确有其事。
心脏莫名地怦怦直跳,令她十分不安。
降落在江陵机场,第一站去的是墓地。
江砚舟在路过花店的时候下车,店员见是年轻的一男一女进店,热情洋溢地上前打招呼,极力推荐新到店的红玫瑰。
江砚舟没接话,只是停在一桶白色菊花前面。
店员一瞧,尴尬地收了声。
“我妈妈其实最喜欢的是白玫瑰。”江砚舟一边挑着菊花,一边自言自语般,“她喝醉的时候经常说,当年江康平求婚的时候,捧的就是白玫瑰,但她死后,不想坟前摆这束花,她说,她已经被那束白玫瑰坑骗了一辈子,不想死后再被纠缠。”
苏念柠在他旁边听着,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话。
“她怎么这么天真。”江砚舟捻着花梗的手骤然收紧,“她怎么能断定,她死后会有人给她坟前送花?”
苏念柠听出了这句话的恨意。
她小心翼翼地看江砚舟的神态,却见他深深闭了下眼睛,将捏紧的那枝花与已经挑好的一捧放一起,递给店员:“包起来。”
这是一种无法宣泄的妥协。
嘴上说着不会给母亲送花,却在她离世之后,每一次去看都会带上花束。
苏念柠依旧不敢多问。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