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声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小白和小伞的事情,直到最后探视时间即将结束,他才淡淡开口。
“你还记得之前去游乐园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喊纪棋快来,喊完你就会来帮我。”
“我现在很不好,”余安声哈出一口气,随后缓慢着轻声说,“所以,纪棋快来帮帮我吧。”
“帮帮我吧。”
“求你了。”
第71章
今天是纪棋在重症监护室的第五天,他依旧昏迷。
医生说是因为脑出血所导致,但根据出血量来看,三到五天应该就会醒过来,但也有特殊情况。
纪棋的其他指标已经稳定,医生说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付泽明听说后多花了些钱,给他转了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空间大,通风好,安静。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感谢纪棋,纯属是因为余安声天天陪在旁边,给他提供个舒服点的环境。
小伞昨天才知道纪棋住院的事情,吵着闹着要来医院看他。那时候纪棋还在重症监护室,为了不让小伞太担心,只能哄着他说医生不让见。
谁知道刚转普通病房这天,余安声刚到病房里没半个小时,准备到卫生间拿水盆接点水给纪棋擦擦身子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跟老鼠似的蹿到了屋子里。
一出门就看到小伞站在病床边,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去拉纪棋的手。
“余逸宁!”
小伞自知要挨训,于是眨着眼睛将手指往嘴边一放:“嘘,鸡7在睡觉呢,我们不要把他吵醒。”
余安声听到这话立刻将头往旁边一撇,眼眶发酸。小伞还不知道纪棋昏迷,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将水盆放在一边,看到小伞又气又后怕,这个时候他应该被程衢带着去兴趣班的。
“你怎么过来的?”
小伞老实道:“我跟着你的车来的。”
“程衢知道吗?”
“程衢哥哥不知道。”
“余逸宁!”余安声皱眉低声斥责,这会儿程衢找不到小伞肯定急坏了,正准备给程衢打电话,手机先响了起来,正好是程衢的号码。
余安声给了小伞一个“一会儿再说”的眼神,接通电话就听到对面焦急的声音:“小伞不见了。我刚从书房处理完文件,准备带他去......”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余安声打断了程衢:“小伞在我这呢?”
听到这程衢瞬间松了口气,“我记得你走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吗?”
“他胆子太大了,”余安声往小伞得方向看了一眼,“估计是自己偷偷拦了辆出租车跟我过来的。”
程衢半天没说出话,随后舔舔嘴唇:“这孩子。”
“放心,我一会儿好好说他两句。”
刚说完小伞就蹬蹬跑到余安声面前,伸手要手机,另一只手指了指嘴巴,意思要和程衢说话。
余安声弯腰把手机递给他,小伞接过放到耳边。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放软了声音,瓮声瓮气的认错:“程衢哥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程衢性格软,最好说话,小伞聪明得很,拿捏家里每个人都有一手。
听到小伞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他笑着回答:“你没事就好,下次别这样了,你哥知道会担心的。”
小伞使劲嗯了一声,然后将手机递给余安声,接着又跑会纪棋身边去了。
纪棋没醒,他就安静地趴在床边看他。
小伞眼中的纪棋有很多种,严肃的、顽劣的、自信的、认真的,可唯独没有见到过现在他躺在床上安静的样子。
哥哥说纪棋生病了,生病了要看医生。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头上要缠那么多白布,鼻子上还插着管子。
小伞希望纪棋醒过来,醒过来就可以告诉他自己现在可以完整的弹完一整首曲子。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生病了应该多休息,曲子什么时候都能弹。
余安声和兴趣班老师打完电话后走到旁边,小伞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椅子上,屁股坐在椅面上,半个身子趴在床上睡着了。
章林拎着水果从门外进来,见到这一幕没出声,小心翼翼将袋子放到一旁。
“我先把小伞带回家,你在这看一会儿。”
章林点头,看着余安声抱着熟睡的小伞离开,又看了看病床上安详地闭着眼睛的纪棋,长叹了一口气。
周加衡是在纪棋从手术室出来后的第七天才知道所有事情,他给余安声打电话确定完位置后,立马上了飞机飞回国内。
上午十点到达医院,余安声因为小伞幼儿园的事情要晚会儿过来。
周加衡进病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的时候他听余安声说纪棋伤得很重。他不信,心想纪棋那玩意又不是傻逼,要命不要命能分不清?
但听到重症监护室这几个字后,他又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现在走进一看,周加衡那张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脸慢慢变得严肃。
余安声赶过来的时候周加衡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他在哪都如鱼得水,就连当初老头子将他送到英国,切断他经济来源,他也能靠那张嘴混得风生水起。
“几天了?”周加衡嘴里嚼着苹果,伸手给余安声递过去一根香蕉。
余安声摇摇手:“七天。在监护室住了五天,今天是转回普通病房的第二天。”
“医生说按照脑出血的情况来看,应该三到五天就能醒过来的,”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抿了抿唇,“但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害,”周加衡将苹果核往垃圾桶一扔,站起身,看起来似乎很洒脱,“医生不是说了也有昏一星期的。”
余安声知道他这样是想安慰自己,毕竟纪棋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如果那天他没去面包店,那么今天躺在这的就是自己。
周加衡走到纪棋床边,看着余安声熟练地拿起水盆走到旁边,将毛巾拧干后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他低头抿了抿唇,然后才抬起头问余安声:“你不恨他了?”
擦拭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拿起毛巾在水盆里浸湿又拧了几下:“谈不上恨。”
余安声之前以为自己是恨他的。直到现在,看到他真的如当初自己那句“恨不得他去死”的话一样时,他才发觉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复杂。
恨得不绝对,爱得不干脆。卡在不上不下的过程中,两个人都彼此折磨。
周加衡挑眉:“所以你现在照顾纪棋只是因为愧疚吗,愧疚他因为你被绑架?”
这句话突然问住了余安声,他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从他失踪的那一刻起,自己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爱,余安声自己也说不清。
“那你打算像这样照顾他多久?如果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也要在这照顾一辈子?”
这次没有想太久:“对。如果他醒不过来,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周加衡有些绷不住了,斜着眼往床上看,舌头抵住腮帮,歪起一边嘴角。
“说不定纪棋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比起照顾他,他更希望你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将以后的时间全浪费在他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废人身上。”
“我的人生?”余安声将毛巾扔回水盆,眼睛一圈发红,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明明先来招惹我的是他,凭什么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完余安声气得两手端起脸盆,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边走边气势汹汹地说:“我就不走,我就待在他旁边,我气死他。就算他醒过来求着我走我都不走!”
“你要说话算数。”
“当然……”
话没说完,余安声手中的水盆忽地掉下来,水洒了一地,塑料盆咣当乱响。
熟悉的声音余安声不会认错,眼眶瞬间蓄满了眼泪,余安声仰起头,拼命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他缓慢着转身,对上病床上某人的视线后再也忍不住,泪水糊满了整张脸。
周加衡识相地离开,美滋滋去找季与秋了。
纪棋想支起身子,但上身的固定器实在让他起不来,只能伸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余安声。
见余安声转身要走,他急得也顾不得疼了,刚醒过来没多少力气,此刻卯着劲急着喊道:“你刚说过不走的!”
余安声转头看见他不要命了起身,满脸怒气地走到他旁边一把将他按到了床上:“你还要不要命了!”
“不要,”纪棋认真,“我就要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去、给、你、叫、医、生。”
“哦。”纪棋终于松手。
经过查体后,医生说了没大碍,现在好好养身体就行,只是肋骨不能再断了,临走时顺带着把他鼻管也拔了。
余安声把这事先告诉了章林,他还没回消息,估计在忙。
盯着手机,没抬头余安声就能感受到某人的视线,像是灼热的激光,能将人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