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蓝闭着眼,两只手在前面焦急的乱摸,男人似乎明白是在找他,离季蓝近了些。
在摸到实物后,季蓝先摸了下衣服料子,确定是他了之后才猛地一推,嚷嚷道:“你走!我不用你了!”
谭秉桉拿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痕,然后道歉:“对不起,蓝心。”
季蓝趁着这次直接把这两天积攒的小脾气全发泄出来,根本没顾得上听谭秉桉说了什么。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又有了你的孩子就可以不对我好了?我偏不让你顺心,我要赖着你,永远赖着你!”
谭秉桉抚上他的双眸,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隔着眼皮轻柔着,让眼药水快速吸收,“嗯”了一声,安抚道:“让你赖着,赖一辈子。”
季蓝哭了。
失忆后他最怕的不是失去记忆,也不是凭空多出来个孩子,是怕自己孤身一人,没人要他,没人和他一起承担这些。
但好在,谭秉桉好像不是这种人。
对他也还说得过去。
帮季蓝擦了泪,谭秉桉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软糖,拆掉包装后捏着他的脸颊,把糖塞进去,问:“还疼吗?睁开眼试试。”
软糖在嘴里动了动,季蓝一点点缓慢睁开眼,有些红肿。
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但他还是故意说疼。
谭秉桉推着他回病房,路上问他:“想吃什么?”
季蓝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一听到吃眼睛都放光了,埋怨道:“你还知道我要吃饭啊,从我昨天醒来,我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长时间的空腹快让他饿晕了。
因为第二天要做多种检查,直接被医生下达了禁食令,喝水都成了奢侈。
拐个弯前面就是病房,谭秉桉推他进去,打横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这一点,季蓝懒得反抗了,也省得他下地走路,反正他们连那种事情都做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怕季蓝一次性吃太多会消化不良,谭秉桉只买了些八宝粥和奶黄包。
季蓝格外喜欢甜食,喝粥更是要放多多的白糖,他先吃了两个奶黄包,等着谭秉桉帮他把粥里豆子挑出来。
谭秉桉喂他喝了一口,季蓝微微蹙眉,不满的又尝了一口:“没味儿,一点都不甜。你放糖了吗?”
“放了两勺。”
季蓝不死心,又尝了尝:“怎么可能,你肯定少放了。”
“糖放多了会牙疼,你最里面的大牙又想疼了?”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连他有个烂牙都记得清清楚楚。
季蓝不服,还是想吃甜的,用舌头舔了舔最深处的蛀牙,问他:“不能拔了吗?”
谭秉桉拿着勺子的手突然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之前带你做根管治疗都哭的死去活来,抽牙神经都受不了,拔牙脸可是会肿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如果想拔,以后带你去。”
听他这么说,季蓝居然觉得左牙连带着腮帮子都隐隐作痛起来,仿佛之前做根管时,真的将他痛的死去活来,连忙摇摇头。
“不去了,我不去了。”
谭秉桉将剩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八宝粥递给季蓝,出去找医生来进一步检查,临走前刻意叮嘱他一定要喝完不能浪费,回来会检查。
季蓝只接过了粥,但没答应一定会喝完。
再说了,这个叫什么什么桉的凭什么命令他。
于是,在谭秉桉出去后,季蓝娴熟的将剩余的八宝粥倒进了垃圾桶里,还扯了几张卫生纸覆盖在上面。
熟练程度貌似在之前就没少干过。
期间有护士来给他打针,针头是痛感最轻的紫色,季蓝有些晕针,但谭秉桉还没回来,他不愿在这时候丢脸,所以在针头扎进皮肤的那一刻,他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敢去看。
“好了。”护士帮他把输液速度调慢,将剩余的两瓶放在床头,“滴完了可以按铃叫我,”
季蓝说了声谢谢,有点疑惑为什么谭秉桉这么久了都还没回来,不过他很快便打消了疑虑,医生又不是只为他看病,肯定很忙。
*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每个科室都忙得不可开交,急诊科刚送来一个因往井盖下扔火柴导致爆炸的,炸的面目全非,身上多处骨折,几个医务人员推着病床飞速跑向抢救室,无意间和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擦衣而过。
衣角随风晃动,谭秉桉稍微往后退了几步,将道路让了出来,等人流疏通后才去了精神科。
精神科与其它科室相比相对安静,这里的吵闹都只是一瞬间,走廊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见谭秉桉走来很有礼貌的跟他打招呼,他像是习以为常,回了一个微笑。
刚走进去,便听到原本安静乖巧的女孩忽然间大哭尖叫,在持续了三四分钟后才消停。
一个男医生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发现是谭秉桉,熟稔道:“来了,坐吧。”
他是常客。
谭秉桉将失忆诊断单和孕检报告放在桌面上,犹豫了很久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有些无措的说:“他失忆了,然后,怀孕了。”
话落,男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下,问:“那他有什么反常吗?”
安静了几秒。
“没有。”谭秉桉怔了一下,又说,“甚至比之前情绪要稳定很多。”
“但是,把我忘了。”
“唯独把我忘了。”
季蓝唯独把他忘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都被划掉。
他是季蓝内心的压力,是痛苦,是焦虑。
自说自话了很久,谭秉桉突然攥紧了拳,呼了口气,问:“这个孩子会影响到他吗?”
外面的嚎哭又开始了,听的谭秉桉心里一惊,他的蓝心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医生看过两张单子后,深思熟虑道:“先观察一下吧,因为失忆导致病情缓和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他还有出现幻觉的情况吗?”
第4章 出院
【没有。季蓝很正常。家里凭空出现的那个人连同自己,一起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谭秉桉回到病房时,季蓝正窝在床上嗦面条,还是清汤的那种。
见他回来,季蓝彻底罢工,把筷子往小桌子上一放,交叉胳膊放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季蓝冲他挑挑眉,意思赶紧交代,既往不咎。
找医生可以离开两个小时不回来,怎么,医院也堵车吗?
季蓝硬生生从刚打上点滴,等到打完后吃上饭,他才提着一个纸袋子回来。
说是去找医生,鬼才信。
季蓝小嘴儿叭叭的,一直喋喋不休的控诉他这种不负责的行为。
虽然失忆,季蓝面对他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样,但打心眼里觉得对谭秉桉施压没什么不对的。
至少没有出现任何不习惯,反而很顺手。
只不过,一直都是他自己说个不停,谭秉桉也不反驳,搞得他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说话。”
难不成真的心里有鬼,有愧于他?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季蓝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只见谭秉桉从提着的纸袋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蛋糕,把桌子上的面条撤下去,将蛋糕放在他面前。
“问过医生了,可以吃。”
季蓝脸上出现了错愣,嘴巴因惊讶,呈现出小小的o字形,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顿了两三秒后,他伸出手反方向指了指自己。
“给我买的?”
谭秉桉神色轻松地点点头,帮他把包装打开,再把黑色小叉子塞进他手里,说,“吃吧,一会儿医生就来,刚刚急诊送来一个被沼气炸伤的小孩,医生都过去了,有点耽搁时间。”
缓了缓,见季蓝还盯着他看,又补上了句道歉:“对不起,蓝心。”
时间静止了片刻。
“哎呀!”季蓝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拿起叉子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没事儿,没事没事,我以为你走了呢,哈哈....哈”笑到最后,他觉得有些尴尬,渐渐闭了嘴。
他当玩笑说的话,谭秉桉却当了真,很认真的对他说:“不会的。”
不会丢下你离开。
季蓝咬着叉子,抬眼望他,小小的脑袋有大大的疑惑。
“啊?”
谭秉桉又不说话了。
季蓝在心里叹口气,这人真没趣儿,说话老说一半,吊人胃口。
半个小时后,医生来查房。
拿出小手电朝着季蓝的眼睛照了照,说:“炎症还是有的,光滴眼药水就行,消炎的不用吃。”
渡江水库的水质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季蓝当时不仅呛了好几口,连眼睛都感染了,差点严重成结膜炎。
季蓝这几天做的检查已经很全面了,没有二次检查的必要,除了一些微小的后遗症其他都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