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飞行器飞了一周才到达故事里的那座小岛，也是哪一天，应昭和渠兰泱第一次见到被看护地极紧的陆曦。
陆曦和陆临长的很像，但陆曦看起来要更温柔的多，比陆临矮上一个头，银白色的短发，不似她哥哥那样顺直，尾巴带着点弧度，恰好添了几分可爱。
穿着白色连衣裙，被簇拥在人群中央，下来的时候，还朝着应昭的方向，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白色连衣裙掠过眼角，总感觉这一幕她不知在哪儿也见过。
“出发。”
应昭和渠兰泱跟在猎行队的最后边，这一路相当平静，队伍的准备也十分充沛，根本不会出现传闻里，物资不够的情况。
那么，蒋云峰又是基于什么目的，要让她来帮忙的呢？
“孩子，孩子...”
清浅的呼唤声在应昭耳边炸响，环顾四周，好像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呼唤方式，难道是树？
应昭看向旁边的人，渠兰泱也一副没有察觉的模样。
只有她能听见？
一行人，按着地图继续往前走着。
应昭只觉耳边树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就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
偏头看了眼渠兰泱，青年侧了侧耳朵，示意听。
应昭轻微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也有听见。
将视线转回前方时，恰好与往后转的陆曦对了个正着。
对方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颇为俏皮地歪了歪脑袋，右手轻轻点了下自己的耳朵。
她也听到了？
“怎么了？”一直守在陆曦身边的瞿颖问道。
陆曦笑笑，摇头道：“没什么，看花眼了，我们走吧。”
走在最前方的陆临听到动静也跟着往后看，却只是克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扫过瞿颖后，什么都没说地继续带路。
一行人走到树下，遮天蔽日的树冠，不带有一片叶子，光是枝干就足以盖过整片天空。
就算每个人看到的树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树已经不在长出新芽，开出花了。清一色的衰败模样。
“孩子，杀了我。”
“杀了我吧，孩子们。”
站在树下的应昭三人同时抬头，树的周边隐约有光点闪烁。
这样神秘而庞大的生命体，站在它身下的人类何其渺小，又怎么敢妄想杀了它。
但是它却在人类的磋磨下，向人类开口：杀了它。
风带起了陆曦的裙角，吹散了应昭的头发，迷惑了渠兰泱的眼睛。
树干上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荧光坠入地上，将领地内的人们带入了新世界。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小曦！”
在视野消失的那一刻，陆临朝陆曦大喊着。
第80章 chapter80“嘀嗒……
“嘀嗒——”
渠兰泱再次来到了他第一次进入应昭精神域的场景。
脚底下是倒影着天上银河的水面。
璀璨的樱花树绽放在眼前，粉色的花瓣顺着风簌簌落下，掉在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波纹。
“嘀嗒。”
是如同清早晨露滴在池面上的声音。
泛着荧光的小光点，一枚枚向下坠落。
“嘀嗒，嘀嗒......”
渠兰泱独自站在无垠的水面上，看着眼前的景象久久回不了神。
不要！
不要！
身体俶尔往前直冲，伸出双手想要将不断坠落的光点接下，但只是徒然，光点穿透青年的手，直直向下坠去。
青年颓然低下头，发现手背已经落满了水痕，他......在哭吗？为什么？
看着光点隐到水底，最后朝一个方向流动，渠兰泱顺着光点的移动方向不断追逐着，追逐着......
光点突然停止了动作，渠兰泱茫然地抬头一看，眼前是璀璨的银河。
又向后看去，身后是无数光点前仆后继地向这个方向涌来，一滴一滴，一点一点汇成银河。
“嗒”“嗒”“嗒”
青年顺着银河的方向走啊，走啊。
不知走了多久，银河的尽头是一个安睡着的女人。
“应昭！应昭！你怎么在这里！”
渠兰泱像发现了目标一样，从漫无目的地迅游变到飞快地逃到女人的身边。
跑到跟前，渠兰泱才发现，银河汇聚的中心，是应昭。
点点星河汇到应昭的身体里，女人安然地躺在银河正中，好像此片天地中孕育出的神祗。
在青年触碰到她面颊的那一瞬间，应昭睁开了眼，眼里不再是棕色的虹膜，而是生机盎然的绿色。
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像是刚装上眼球的提丝木偶。
“应昭，应昭！”渠兰泱摇着女人的胳膊，一声声呼喊着。
神祗生了俗心，木偶有了神智，“兰泱？”
“应昭，你怎么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青年呜咽着扑到女人的怀里发泄着自己的不安。
应昭搂着怀里颤抖的人，绿瞳直直盯着前面。
语气轻而柔，就像是情人耳边的低喃：“我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太始之初，睁开眼的时候又看到了浮幽市的高楼大厦。”
“还有吗？”渠兰泱反手搂住了应昭问道。
“还有...还有在哭鼻子的你。”
渠兰泱忽地笑了，“是吗，那就好。”
“嗒，嗒，嗒”
陆曦朝着两人一步一步走来，率先对应昭打招呼道：“好久不见，288号姐姐。”
应昭看向她说：“我不记得你。”
陆曦双手交握撑在眼前，向下弯腰，笑眯眯道：“你当然不认识我，我们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分开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是288号？”
少女天真烂漫地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轻点自己的脑袋，“在第一次见树起，我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记起来了。自然也包括最早我们一起在实验室的时候。”
“姐姐，我们杀了树吧。”
少女嘴里带着宛若孩童般的笑，嘴里吐出的却是杀戮的信号。
“姐姐，你看。”
陆曦将手臂上的衣袖挽起，露出满是针眼的胳膊，先是指着指尖道：“这里，五百万。”
一路向上，指着桡静脉：“这里，一千万。”
颈动脉：“一千五百万。”
腹主动脉：“两千万。”
心脏：“三千万。”
“浮幽的医疗水平很好，姐姐不妨猜猜，我身上的针眼为什么还没消呢？”
少女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手一样，眼里带着好奇和新奇。
“姐姐，越靠近心脏，越贵。”
应昭没有说话，反倒是在应昭怀里的渠兰泱，探出了个脑袋来，问道：“疼吗？”
陆曦好似被青年眼里的认真和关切灼伤了一样，仓皇地收起手，背在身后。
低垂着头，盯着地面，右脚无措地前后踢踏着。
“疼，我好疼啊，姐姐，我好疼。”
少女语言凄厉，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啊啊啊啊
啊！”
少女疯狂地从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叫声。
直到，眼中汇聚的泪水终于滴落。
“三百万。”
久久无言。
“姐姐，我们杀了树吧。”
少女忽地又抬起头，歪着脑袋冲应昭笑，笑容明媚而灿烂，眼角挂在晶莹的泪珠。
“咚——”
脑中宛如响起悠长而深远的钟声，木棍敲在青铜的古钟上，发出亘古以前的长鸣。
三人看向树的方向，漫天的樱花在一刹那飘落，凋零，水面上的花瓣逐渐沉没进水里。
仿佛应和似的：
“姐姐，杀了树吧。”
“孩子，杀了我吧。”
怎么做？她要怎么做？
面对这怪诞的一幕，应昭无意识地张了张口，想要发出询问。
少女蹲下身子，温柔地将应昭的手握在手心里，安抚道：“姐姐，我会教你的。”
“为什么......”你不杀树？
少女仿佛懂了应昭的未尽之言，惨淡一笑：“姐姐，我做不到呀，我被树给养，又供奉树。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杀不死它。”
“姐姐，你看——”少女的指尖直指着银河的末端。
“看到吗？那源源不断汇聚过来的是树的养分，我以血液供奉树，树将养分给养我，我们密不可分了。”
少女的手又搭回了应昭手上，急切道：“但是你不一样，姐姐，你能夺取树，你具有夺取树的力量。我和树只会相互供给，我杀不死树的。只要我向树供给一点血液，它就会用这点血液向天地汲取养分。”
“但是你不一样，姐姐，树的破坏链在你身上，就像一个人手里拿着枪和盾，我是那块盾，而你是那把枪。能杀死树的只有树，但是树不具有自毁基因，因此活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