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云把自己放在漆黑的屋里已有两个时辰。
期间罗文仲几次在外边叫她,看她是否在屋里,她边应边蜷缩起自己。
她想到那些邀宠失败的侍女最后是如何的惨状,想到那些曾在宋和烟身边服侍过的侍女的下场,就好像眼前出现了一个个残肢亡魂,不住地在飘。
今日安逻盛的心情似乎不错,可他一向喜怒无常,也许只是想到要与朝阳公主同房所以心情不错,下了榻一个不高兴就惩处她。
罗如云已经做了失败的准备。
想要进那样灯火辉煌,奢靡的房舍,总要一些代价的。
可没想到,她真的失败了。
她该再多做一些谋划的。
太急了。她心太急了。
如今西夷王没看上她,还被朝阳公主当场撞见,父亲定然会将她视作叛徒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她心惊胆颤的时候。
门开了。
罗如云从膝上抬头,看见黑夜里下着雪,外面宋和烟披着一件素白的氅衣,手中一盏灯,柔嫩肌肤的潮红还未褪去。
她不合时宜地生出“她好美”的想法。
就像从前在公主府里,灵淮公主进她们屋里的那一幕。
罗如云无法抑制地艳羡。
如果她也有这样的样貌,西
夷王就不会拒绝她了吧。
宋和烟进来,把油灯放下,松了松大氅的系带,轻叹一口气。
罗如云膝行过来,抱住她的腿,也许她求求情,还能有救:“公主,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过我这一回吧。”
良久。
罗如云感觉到颊边多了一只温软的手。
宋和烟弯着腰,抬起了她的脸,那双剪水秋瞳里的弥漫的雾气已经散去,望着她的眼神干净澈明,好似能看穿她心底。
“你喜欢他吗?”
罗如云想说不喜欢的,可说不喜欢,似乎更让她不堪了,可宋和烟在她开口前自顾自道:“你不喜欢吧。”
“在安逻盛面前争宠,生出这样的念头,都不是为了他这样的男人,”说到这里,宋和烟神情有了些微变化,像冰雪里伫立的一尊玉像,“是因为你憧憬他的权势和富贵。”
罗如云一怔。
“你为着权势去攀附男人,不如好好收起心思跟着我,”她道:“我也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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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枝鸾与安勃斤开战的时候,西夷的部落里开始流传起了西夷王没死的传闻,有人斩钉截铁,说见到了西夷王,更多人在驳斥,安尔日和安勃斤联手将西夷王宫攻下已是不争的事实,如此情况,安逻盛怎会还有性命。
负责搜集情报的官员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在西夷王宫被烧毁之后,时不时就有西夷王未死的消息流传出来,可他们派人逐一去证实,都是无功而返。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
所有声称见过西夷王的人,一开始只是笼统的说在梦中见到了西夷王,后来又不约而同的传述同一则消息,说腊月月满之日,西夷王会在绮水河边复生。
蛮荒之地鬼神之说尤其盛行。
那些曾是西夷王下属的部落,开始日夜兼程往绮水边聚集,要是等聚集完毕,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夜,宋枝鸾和众人坐在帐里议论此事。
一层阴云笼罩在众人面上。
乾朝的军队冲着姜朝命门而去,许尧臣代掌国事,也不知能否应对过来,现在死了几月毫无动静的西夷王又冒出风声来,实在是祸不单行。
第121章 复生(七更)晋江文学城正版……
谢思原沉沉叹了一口气:“我们姜朝是以‘助西夷清剿叛乱’的名义出兵的,西夷王是我们的姻亲,他死了,我们打南王和东王都师出有名,可他现在没死。”
没死,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而且,微臣怀疑安勃斤已经与西夷王取得联系,”玉奴语出惊人:“这些日微臣与他交手数次,安勃斤每次都想将微臣往北方引。”
“北方,正是绮水在的位置。”元禾道。
宋枝鸾轻声道:“看来想要坐观虎斗的人不止我们。”
他活着,也不知姐姐可还好。
“皇上,微臣以为,既然所有人都前去绮水,那我们也派人前去!不管西夷王是否活着,如今我们在西夷多停留一日,帝京就危险一日,只有速战速决,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玉奴听到这话,也道:“前些日东王一直躲躲藏藏,不肯与我们正面交战,这次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一般,几次主动挑衅,微臣觉得,东王或许是从西夷王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什么复活。
就跟历代帝王出生,史书上总有些玄之又玄的记载一样。
西夷王根本就没死。
元禾道:“西夷王如今和东王联系上了,绮水便是他们选的决战的地方,必有埋伏。”
“可如今我们还有的选么,”谢思原沉声道:“他们就是看准了,我们无法延长战线,慢慢同他们消磨。”
宋枝鸾道:“那便去。”
谢思原眉峰一动,众人齐齐看向宋枝鸾。
她道:“是个危险的地方,但天平也未必能全部倾倒在他们那一边,安逻盛大张旗鼓出现,想来是很有信心,有句话叫骄兵必败,只要进退得当,就能易了攻守之势。”
帐中安静一会儿,玉奴道:“这一仗赢了,能节省出不少时间,也有更多人手能抽调援京。”
是危险,但也是个机会。
谢思原道:“微臣赞同陛下的话。”
宋枝鸾点头:“那便来制定一下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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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朝与乾朝边境,天上下着珍珠大小的冰雹,夜里城门紧闭,守城官员名叫和田,接到乾朝入侵的消息后便枕戈待旦,招募操练城中守军。
附近几座城池皆已沦陷,乾朝军队到了他们这里却止步不前,正是因为天气转寒,他命人将水泼在城墙上,城墙内外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乾朝几次攻城不得,已有些气急败坏。
和田一把年纪,爬上城墙,士兵为他撑着伞,看到一列人正从城门外走近。
为首的人衣裳鲜艳,若夜里月色亮些,便能看到他身上的四爪金龙纹。
“靺州郡守和田,见到孤为何不跪!”
和田眯起眼:“皇上还无子嗣,我竟不知我姜朝还有太子。”
宋怀章看了眼身边的秦行之,后者将一份圣旨交到他手里。
“宋枝鸾刻薄寡恩,六亲不认,怎配皇帝之位?孤有先帝真正的遗诏在手,还不快快打开城门,出来迎接!”
宋怀章手中的遗诏是否是真,和田无从分辨,但让他放这些乾朝人进来,绝无可能!
“夜色太黑,本官看不清。但护住城中百姓,不让乾朝入侵,乃是本官的责任。”
宋怀章道:“临淄王抓了孤,孤也是被迫无奈,你将城门打开,好生与他们商量,孤也会护住百姓。”
见和田不回,宋怀章怒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孤被人挟持?孤若有闪失,谁来揭穿宋枝鸾的真面目!”
他话说完,城墙上已经没了和田的影子。
宋怀章不是第一次对着守城将士用这些说辞,屡试不爽,即使不能立即拿下,也乱了他们军心,和田倒是块硬骨头。
他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和田既然不愿,那也休怪他无情。
乾朝对姜朝势在必得,第一批派出的大军就有数十万,岂是一个小小的郡守能阻拦的。
只是宋怀章还不愿让人觉得他罔顾百姓,所以都是先来软的。
“行之,你说他们为何这么不识相?”他恨恨道:“为何要将孤逼成这样?”
秦行之身上满是伤痕,连脸上都有鞭伤,从诏狱里出来,他便被带到了军营里。
“殿下,不该和顾聿赫联手。”
等了半天,宋怀章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眯起眼:“怎么,不忍心了,觉得他们是你的同胞,孤与乾朝合作是在同流合污?还是在因为秦珏之死怪孤?”
这一路上,除了打到他身边的人,秦行之可还未对任何一个姜朝将士出过手。
“微臣不敢。”
“真不敢,还是假不敢?你这样,孤很难相信啊,”他道:“等破城之后,孤会让人把和田交给你来处置,你将他枭首示众。”
……
一日之后,形势急转急下。
监牢里,和田被绑在行刑架上,身上已无一处好肉,花白的头发凌乱披在额前,嘴角渗出血丝。
就差一点,就能等到援军了。
他愧对信任他的百姓。
听到脚步声,和田抬起头,对上的是双端正凛然的眼,笑道:“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秦行之停下。
“那会儿秦威平的长子,你的兄长还活着,他与你长得很像,秦远之啊,年少扬名的小秦将军,就是死在当时的乾朝国君手里,如今你竟为了荣华富贵,跟着废太子投靠了乾朝!”
和田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你这个叛徒,畜生!没人性的东西!你们秦家,也就秦远之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姜朝,你与你父亲皆是狼心狗肺之人!引狼入室残害百姓!”
“你怎么有脸站在这里!怎么有脸与秦远之共用一个姓氏!”
“迟早有报应的!你且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