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众人身上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铠甲,他收了玩笑神色,抬起头,看向一片静好的皇宫,语气冷凝。
“此战,不可败。”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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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如云把一枚金簪塞进女人的手里,笑道:“今日还是得麻烦姐姐了。”
女人穿着纱布,头上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纱帽,一双美眸嗔她一眼,“何必这么客气,我们都是老熟人了。”
罗如云只是笑笑。
这个女人也是西夷王的姬妾之一,只是不大得他喜爱,平常除了侍寝,还要打扫屋子,伺候茶水,但虽然如此,她却是少数几个日日都能见到安逻盛的人之一,而且会官话。
罗如云已经给了她不少好处,两人关系可以说得上熟络。
女人咬了咬金簪,收进袖里,道:“今日你继续进去打扫吧,王上一会儿便会回来。”
她说着,暧昧地笑了笑:“王上这两日都没开荤,已算罕见的禁欲了,你要有本事,今日便能被王上宠爱。”
罗如云闻言,喜上眉梢:“多谢姐姐提点。”
“小事儿。”女人拢着纱布离开。
罗如云没有在外面多耽搁,直接进了屋,跪候着。
过了没多久,门就被推开。
安逻盛走进来,见门边跪着的人,笑容玩味:“又是你。”
罗如云没敢抬头:“能来伺候王上,是奴的福分。”
安逻盛没有多言,径直坐到床上,将衣衫解开,露出强壮粗大的肌肉,“既来了,那便给本王上药。”
罗如云软软地道了声好,起来时身上的薄纱一半落在地上,没两步,就摔倒在他怀里,接着抬起一双眸子,又惊又怕地跪在他靴旁,“王上恕罪。”
日光姣好,她姿态放的甚低,身材一览无余,模样虽说不上多好看,但肤白,也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勾引的手段拙劣了些,不停制造偶遇,在他沐浴时半遮半掩地进来,其他人都是直接脱了站在他面前,还是太嫩,安逻盛闭上眼,“嗯,继续上药吧。”
罗如云咬着唇,红着脸应了句是,然后起身,取了药膏,轻轻给他上药。
上药途中,她几次不小心碰到了别处,安逻盛都没有阻止她。
反而他道:“和烟要是有你这样主动,我们何至于成婚数年都无子嗣。”
罗如云胆子渐大:“奴倾慕王上,愿为王上生育子嗣。”
“哦?”
“父亲虽是朝阳公主的侍卫,可奴一心喜欢王上……只要王上开口,奴什么都愿意做。”
这话里竟是将她的父亲都出卖了。
安逻盛不由得有些欣赏她,他不也是出卖了父皇母后,方才坐在了如今的位置,等她上完药,他将衣领合上,握住她的一截小臂,“不错,等事成了,本王倒是可以让你当我的女人。”
罗如云喜道:“多谢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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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暖的地方出来,走进四面空荡的屋,罗如云鬓发上湿了一片,有汗也有化开的风雪。
宋和烟倚在床榻边,见她来了,欲要起身。
罗如云赶紧上前阻止她,“公主,让臣女来就好。”
她蹲在床边,在床底取出一个木匣子来。
“是这个吧?”
“嗯。”
罗如云不是第一次打开这个盒子,上次莽撞打开,差点废了一双手,这次小心许多,翻扣抬起,里面摆着两层药丸。
宋和烟看着药丸下压着的糯米纸,糯米纸白,眼前的却像浸满了黑墨。
罗如云将盒子交给宋和烟,不由问道:“公主是何时开始做准备的?”
要弄这些毒物进王宫很难,何况当初随宋和烟进宫的侍女已经没有一个活到现在,长期孤立无援,不让安逻盛与他的人察觉,攒出这一盒已经很不可思议。
第122章 新王(八更)晋江文学城正版……
“很久了,”宋和烟道:“也多亏我这身子,虽然弱了些,可也有了方便。”
“安逻盛信你了?”她接着问道。
“是,臣女觉得应是上回……上回臣女闯进安逻盛的浴池,撞见公主您的那慌张模样被他记着,便以为臣女还揣着那等心思。”
罗如云想起刚才安逻盛的眼神在她皮肤上滑过,心里一阵恶心。那日过后,她被朝阳公主说动,打消了借着安逻盛上位的心思,这些日一次次锲而不舍接近,也只是遵照公主的安排。
“所以,他让臣女为他上药了。”
宋和烟轻轻咳了两声,罗如云如今比宋和烟还要挂念她的身子,立刻寻着她的手腕一摸,毕竟如今她的荣华富贵皆系她身,哪怕是断胳膊断腿丢去半条命也是要护着她的,“殿下刚服了药是么?可有哪里不适?”
她也是才知道,朝阳公主并非一直高烧不退,而是想要躲避侍寝,朝阳公主这寒症与灵淮公主如出一辙,其根源都是冻伤了肺腑,继而蔓延全身。
灵淮公主送来过治愈的方子,可朝阳公主在灵淮公主被封为皇太女之后便停了药。
安逻盛从不避孕,也不许姬妾避孕,这亏损的身子受孕不易,朝阳公主不愿让子嗣绊住脚步。
所以那日罗如云的感觉没有出错,朝阳公主用过药后,的确立竿见影地退热了,可并非那碗药的效用,而是她服用的药丸失效了。
宋和烟摇了摇头,靠在床头,思绪有些飘远,唇边慢慢挽起一个笑:“安逻盛的人放出风声,他们都来绮水了吧。”
罗如云一点就透。
“是,皇上也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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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夷少有这么绿意盎然的地方,作为最大的河系,绮水流经这块沙地,不知多少年方才形成几片首尾相接的绿洲。
宋枝鸾勒马,偏头:“南照宫变?”
元禾点头称是,“刚从帝京传来的消息,南照七皇子周长观发动宫变,自神武门夜袭,南照国君作为太上皇退居后宫,立了周长观为新皇。”
“新皇即位之后,即刻发兵援助帝京,乾朝所料不及,屡战屡败。”
玉奴闻言,脸上都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天佑姜朝。”
宋枝鸾顿了顿,周长观出手这么迅速,除了隐忍多年的缘故,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思索间,她视线扫过面前这片河谷。
偌大的谷地像一块倒扣的陶盆,陡峭的崖边巨石相叠,像陈旧陶盆上裂开的细缝,如同蛛网一直开到河谷中央,不算矮的崖上盘踞着各个势力的人。
南王旗,东王旗,还有北王旗。
河谷中央蹲守着许久没见的安勃斤,宋枝鸾骑马停在高地,只能看到他落在马背上的粗蝎辫。
除了他之外,离的最近的是扬着北王旗的几名西夷人,个个生得高大,神情凶戾,面对安勃斤也没有好脸色。
他们默契的为中间破败的神庙方圆留出了空地。
据情报,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供奉沙面神
的庙,也是传言里西夷王即将复生的地方。
宋枝鸾偏眸吩咐道:“谢思原那里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已经好了。”
“嗯,注意四周,一旦有什么异样……”
“皇上,”玉奴突然出声:“神庙里好像有火光。”
宋枝鸾低头,眼瞳里映出一道微弱的光亮,眼下快要入夜,各处都点着少量的火把,可那样的距离,那个位置的火光,只能是从神庙里发出的。
就在人群骚动,马蹄声躁乱的时候,不远处亦燃起了火光,那光不甚明显,可却仿佛如同地平线上第一缕晨曦,彻底唤醒了各路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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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夷王的驻地,此刻一片乱象,在他们看来微弱的光,在这里却犹如天火突降,带着焚尽一切的暴戾,火舌顺风助长,卷起油黄色的帐面,灰色的余烬混在白色的飘雪里,落在仓皇逃窜的将士脸上,冷的能冻结喘出的气,烫的能烧出疤。
罗文仲披着纱布,听着这些人的惨叫声脸上无动于衷。
失去铁链束缚的奴隶和罪犯从畜栏里逃出,有的人失了鼻子,有的被斩断双腿,有的容貌尽数毁,如同鬣狗般在地上疯狂地爬走,抓起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开始发泄。
那些四肢健全的士兵生不出丝毫抵挡之心,双腿发软,嘴里仿佛在念着什么咒语般蠕动,很快被这些从阿鼻地狱里出来的恶鬼蛀噬。
德山抓着腰带匆匆从帅帐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心中大骇,拔出刀逢人便砍,一路直奔朝安逻盛住着的地方去。
……
安逻盛双手合十,十分规矩的躺在铺着虎皮的榻上,像一座死寂的山,屋外再多的喧哗也不能引得他轻阖着的眼珠转动一下。
直到若隐若现的苍兰香出现在他身侧。
安逻盛眼眸仿佛颤抖了下,这也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身体犹如沉在湖底,不存在的力量让他抬不起一根手指。
宋和烟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眼里流露出惊恐。
他深邃,如同湖水蓝般的眼睛盯着她,脖颈爆出青筋,似乎想说些什么。
宋和烟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拔下发上的簪子,对准安逻盛的咽喉,一点点扎了进去。
很快安逻盛像一条濒死的鱼挣扎起来,喉间出现硕大的血洞,宋和烟站直腰,哀嚎遍野里,左右两侧的窗投射进火光和月色,照在她身上,一面是冰霜一样的白,一面烈如朝阳。
他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个曾让她父皇棘手不已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宋和烟来到锁着狼的铁笼前,将铁笼的锁打开,被安逻盛饿了数日的野狼龇牙蹿出来,她没有动,手指拨了拨腰间的锦囊,头狼闻到一股刺激的气息,本能地远离。
紧锁的屋子里,不知是哪头狼先将绿幽的目光转向床上的男人。
宋和烟看着跳上床榻大朵快颐的四只狼,后退了两步,靠坐在门后,手里滴血的簪子在她身侧滴成了一个血洼,她勾了一点安逻盛的血,慢慢道:“阿鸾走到今日这一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你千不该,万不该,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