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在槐县两人已经有过同居一室的经历,可江听晚心里还是有些慌乱。
“噗,”江听晚一口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往床上一躺,“睡觉!”
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整间屋子陷入了寂静。
江听晚听到时觅绵长平静的呼吸声,渐渐地冷静下来,随之而来地是一阵困意,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笛声并没有响起,江听晚醒来的时候云水间开始了一天的生意,隐约可以听到大堂长奎招呼客人的声音。
对面矮榻上也没了时觅的身影,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想来是已经人已经在楼下了。
江听晚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挠挠自己的脑袋,又伸伸胳膊踢踢腿,见一切如常后很是不解地在桌边坐了下来,“笛声没有出现?”
后面一连几天期待中的笛声都没有响起来。
段灼来了云水间两三次,见没有动静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他们的推测出错了?
就在三人都要泄气的一个晚上,久候不至的笛音终于在江听晚的窗外响了起来。
江听晚迷迷瞪瞪正要入睡,就听到一阵酉阳的笛音,那声音如泣如诉,一阵仿佛满是幽怨,控诉情郎的翻脸无情,一时又曲调轻快,仿佛在向心爱之人倾诉满腔爱意。
“来啊,过来啊,”忽然笛声中出现了一道人声,充满蛊惑地钻入江听晚的耳中,“跟我来啊。”
江听晚心中一恍惚,身不由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手指在袖中迅速掐了清心咒,顿时灵台空明,那声音还在,但是没有了诱惑的意味。
江听晚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懵懂地模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跟随着笛声来到了大街上。
那声音似乎想要吸引她去一个地方。
只是越走江听晚心中越有些惊讶,因为笛声引领她前往的方向分明就是海溪城西。
莫非它要带我去的是段灼差点跳进去的那条河?
江听晚跟随着笛声的指引继续往前走,果然一路来到了城西河边,此时河边站了个灰扑扑的人影,手中拿着根笛子再吹。
看到人影后她停住了脚步,再不向前走。
人影看到江听晚不再动弹,有些惊异地发出一声“咦?”
声音混沌分不清男女。
“原来这段时间在背后吹笛害人的就是你,”江听晚冷笑一声,手中一动法决已经打了出去,“动手。”
话刚说出口时觅已经越过她向人影扑去。
人影倒是也不慌,抬起笛子放在唇边吹出一个凄厉的高音。
笛声仿佛魔音一般毫无防备地刺入江听晚耳中,疼的她立刻俯下身去。
等到再抬头的时候笛声和人影已经没了踪迹,只剩下时觅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河边。
“人呢?”江听晚跑过去不停张望着。
“我没抓住他,让他跑了,”时觅揉着耳朵,神情异样的严肃,“但是我看清了他手中的笛子。”
“笛子怎么了?”江听晚不解地看着他。
“那是人骨笛,”时觅语调缓慢,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那只笛子,与我们发现的指骨应该是同出一源。”
江听晚闻言也是一惊,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在城外又找了一圈,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那个人影,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刚走到门口就和跑出来的长奎撞了个满怀。
“一大早不好好做生意,慌慌张张干什么去啊?”江听晚拉住惊慌的长奎问道。
长奎一看是江听晚和时觅立刻舒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掌柜的,时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鸢时每日都是寅时起身,但今天我起来收拾好都没有看到她。”
“安乐跑出来说,说鸢时出事了。”
“我赶去了才发现鸢时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醒!”
第80章 一定要将鸢时救回来。……
江听晚听了长奎的话心中从未有过地慌了一下,当下一把推开长奎就快步跑进鸢时房中。
鸢时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同之前的几个姑娘一样,双目紧闭,面色红润,甚至睫毛时不时还在轻微颤动,只是任凭床边的安乐怎么摇晃呼喊她,都始终不见醒转。
“怎么会这样,”段灼已经在云水间等候多时,见到两人就立刻站起身来,“一大早我就听人说云水间听到了笛声,赶来才知道是鸢时中了招,你们没有捉到那人吗?”
江听晚将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段灼。
“难道是我们推测错了,吹笛人的目标不是和宋行云有关的人?”段灼有些疑惑,但是直觉告诉他不太可能。
“不,”江听晚走到鸢时床前,目光沉沉地看着熟睡的少女,“吹笛人是故意引我们去了城外,故意让我们在河边看到他,但他这次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鸢时。”
段灼摇着的扇子一顿,瞬间明白了江听晚的意思,“你是说这个吹笛人识破了我们的谋划,借鸢时来警告我们?”
“是警告我。”江听晚纠正说道,吹笛人应当是听说过云水间账房有些能耐,所以才对鸢时下了手。
目的就是警告他们,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这点是她疏忽了。
江听晚胸口有些发闷,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她心口生疼,想要大声喊出来,可是嗓子发紧,怎么都喊不出来。
她从小与长奎,鸢时相识,彼时她是没了双亲,流落街头的小乞丐,时常被顽童丢石头欺负,每次长奎都会上去帮她将那些坏孩子揍哭,鸢时则会偷偷将家里的跌打药酒拿出来,替她上药的时候看到那些伤还会掉眼泪。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自己可能等不到被老头捡回城隍庙的那一天。
一定要将鸢时救回来。
过了好半天江听晚才对长奎说了一句话,“你们照顾好安乐。”
说完这一句,她头也没有回地拉着时觅反身又往外走。
时觅清晰感受到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无论是以前的阎罗王还是如今的江听晚,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失态。
看着前方散发着戾气的身影,他张开了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慢慢地收紧手指回握了过去。
两人走到城外无人处闪身回了地府。
刚走到酆都城门口就看到一群鬼差熙熙攘攘地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还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又来了一个...要是大人在...”零星几句话钻入江听晚耳中。
难不成是鸢时?
江听晚心中地不安感愈发明显,脚步愈发急促,三两下就挤了进去,在众多鬼差诧异的眼神中抱住了正当中的那个鬼,“鸢时,你没事吧?!”
刚入手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怀里的东西没有鸢时身上那股脂粉混合酒香而成的独特味道,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腥腥咸咸的臭味。
江听晚奇怪地睁开眼睛,发现怀里的哪里是鸢时,分明是个头上正往下滴水的溺死鬼!
还是个溺死的男鬼,正有些莫名又有些兴奋地看着她。
江听晚面对着溺死鬼肿胀的脸愣了三两息,之后闪电般地松开手向后跳了老远,弯腰扶着一棵树只觉得口鼻中满是腥臭气,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淹死了,”男鬼扭过头对着看呆了的鬼差有些羞涩地问道:“地府还给配媳妇啊?”
鬼差正准备说话,就感觉到脖子上一亮,眼神一撇只见时觅正目光微凉地看着自己,立刻拖起溺死鬼就要去奈何桥,“想什么呢,配什么媳妇!走!”
到时候再给他多灌几碗孟婆汤,看他还记得什么媳妇不媳妇的。
过了好一会儿江听晚才再次闻到了清新的空气,想起刚才的事皱着眉看向剩下的鬼差,“你们刚才说什么又来了一个?”
要不是这句话,她也不会将一个淹死
鬼当作鸢时抱了个满怀。
“大人不知,前几日海边起浪打翻了大船,”鬼差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江听晚,“小的,小的们这几日到处在找寻被淹死的鬼魂,这才...这才...”
说起来他们也没想到几日未见的阎罗王大人会突然出现在城门口,而且一上来就抱着溺死鬼不撒手,吓得他们这些小鬼仅剩的魂儿都差点吓没了。
“掌柜的,”江听晚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过去,鸢时正站在城门口望着她,“你怎么跑到阴间来了?”
身后还跟着崔钰和黑白无常。
鸢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听晚面前,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神色着急,“难道,你也死了?”
江听晚看到鸢时那一瞬间眼泪将将涌上来,就被她一句话悉数打了回去。
“去去去,说什么呢,我可没死,我是....”江听晚连呸了好几口,正准备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手指都已经找准了目标。
“我带她来的,”时觅熟练地在江听晚指向自己之前接了口,“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