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点点头,她与姑娘的身份不同,陈家对下人也算宽厚,每月都可让她们回家看亲一日,平时出去也只需和管事报备便可。
吟柔想了想,“不如我写一封信,你想办法送到玄霖哥哥手里。”
她说着连忙走到桌边,拿了笔写信。
*
另一边,书砚送完东西,就赶去了宣鹤堂复命。
陈宴清伏案执笔写着东西,听到脚步声,搁了笔抬眸问:“送去了?”
书砚点头,“亲手给姑娘了。”
陈宴清没有什么,低头继续忙着。
书砚兀自暗忖,公子大约是真的对宋姑娘上心了,府上没有江南的厨子,便是个西玉关会做江南菜色也不多,公子却一早吩咐他去找了人,做了那么好些。
他正想着,看到赵菡月自廊下走来,堆着笑脸上前,“表姑娘怎么来了?”
自打从寺里回来,赵菡月就一直住在陈府没走,那日虽然没在表哥住的厢房发现什么,但她心里总有一根刺,她试图想去十方堂,却发现外面竟都有人盯着。
表哥竟然派人看着个丫鬟,是怕她出去,还是怕别人进去。
哪一种都证明了那位宋姑娘不简单。
她按住心里的猜忌,朝书砚笑笑,“老夫人让我端汤来给表哥。”
书砚点头引着她走进厅堂。
赵菡月望向专注在忙的陈宴清,抿了个笑上前,“表哥歇会儿吧,吃点东西。”
陈宴清看了她一眼,淡道:“多谢,放着吧。”
见他又就目光放回面前的册子上,赵菡月道:“老夫人让我带话给表哥,说是表哥若得空,就过去一趟。”
“知道了,有劳。”陈宴清说着再度抬眸看向她,话里的送客之意明显。
赵菡月眼中含着几许幽怨落寞,陈宴清仿若未觉,她心下泛出涩意,装作无事一般抿笑说好。
陈宴清忙完手里的事务起身往瑞福苑去,他跨进门槛,朝陈老夫人道:“祖母。”
“你来了。”陈老夫人招手让他坐下。
“这朝廷来的官员可还好说话?”陈老夫人问。
她实在挂心朝廷巡查的事,陈家与母家是姻亲,哥哥镇守着西玉关,陈家掌控着边防的商路,半是官身半是商,若说真的干干净净,显然不现实,只要不出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宴清气语态平和如素:“祖母放心,朝廷每年都派官员巡查,不是都相安无事。”
“可之前你五弟那事,也不知会不会走漏风声。”
“祖母放心,晚些我便打算去与舅姥爷商议。”陈宴清淡声宽慰,对陈宴璘私犯盐铁的事他还不放在心上,陈家能通达这么多年,自然有应对上下的手段。
陈老夫人看了他几许,轻含下颌,“你有准备就好。”
她身在后宅对生意上的事早都不管,更不了解,但她知道自己这孙儿并非只有表面的温善,行事手段只比他父亲更凌厉,也更能撑起家族。
“时辰也不早了。”陈宴清起身准备往外走。
陈老夫人喊住他,“你既要去府衙,正好你表妹也要过去,你就与她一起吧。”
陈宴清皱了下眉,却也没有拒绝。
陈老夫人让人去请了赵菡月过来,赵菡月赧然朝着陈宴清轻声道:“有劳表哥。”
陈宴清略点下颌:“走罢。”
赵菡月走在他身畔,面容带着些些羞赧,穿过花园,书砚行色匆匆的跑过来。
“公子!”
陈宴清停步看向他,“什么事如此紧张。”
书砚舔了舔发涩的嘴,朝一旁的赵菡月看了眼,走到陈宴清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又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他。
赵菡月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只看到表哥在听完书砚的话后,面色顿沉了下来。
他直接拆了信,随着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寸寸变肃沉,周身的气场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的极为沉重。
赵菡月在旁边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窒息感,更是看到了从未在表哥身上出现过的压抑阴翳。
“可是出什么事了?”她担忧的问。
却直接被陈宴清直接忽略。
“他知道了么。”陈宴清问
书砚。
书砚摒着呼吸摇头,青锋注意到玉荷无端离府,还是往府衙的方向去,就跟了过去,把信给截了。
陈宴清屈指揉皱手里的信纸,突起的关节撑顶着皮肤,青筋鼓跳,如同他此刻偾张的戾气。
他本都打算不去计较小姑娘和她的情郎了,饶是她心里惦念,与他也无妨,她有求于他,他合该拿他要的。
裴玄霖也不用想着能把人带走。
可倒不知,她有那么想见他。
陈宴清反而平静下来,弯唇而笑,眼里的冷意却丝毫没有褪去。
他若再拦着,倒是真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第34章 再相见
书砚心里已经发毛了,就在他以为公子必然会大怒的时候,他竟如无事发生般,吩咐他备马出发。
书砚总觉得公子没有看起来平静,但也不敢多问,赶忙去安排马车。
赵菡月随着陈宴清同乘了马车离开,她与书砚的感觉一样,只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猜测是不是巡查的官员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表哥可是碰上棘手事了?或许我也帮忙出出主意。”
“与你无关。”
柔缓的声音被冰冷打断,赵菡月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的碎裂,难以自持的红了眼圈,哑声问:“表哥可是讨厌我?”
陈宴清折眉看向她,“你想多了。”
赵菡月低头抹去眼下的湿意,表哥说她想多了的意思其实是不在意吧,她装成什么都不懂,仰起含泪的美目点头,“表哥不讨厌我就好。”
“我也只是想帮表哥分忧。”
陈宴清未置可否,也没有心力和耐心去安慰,略点了点下颌,不在多言。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府衙外,赵菡月走下马车对陈宴清道:“表哥去忙吧,我自己进去。”
陈宴清点了下头,率先跨进府署,赵菡月则往后衙走去,去了赵父办事的书房。
过了晌午,丫鬟端了吃食进来,“姑娘吃些点心吧。”
赵菡月抬手接过,“表哥他们还在商议事情?”
“正是。”
看到丫鬟点头,赵菡月若有所思,想起方才表哥的异常,越发认为是这次巡查出了什么事。
“我看三公子他们且还要一会儿,姑娘不如先回去。”丫鬟提议说。
赵菡月摇摇头,“我再等一会儿。”
一直到快傍晚,赵乾推门进来,赵菡月忙起身相迎:“父亲。”
“你怎么在这。”赵父诧异看向自己女儿,旋即反应过来,攒眉道:“三公子已经走了。”
赵菡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赵父摇头表情略带不虞,他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意,心里也觉得陈宴清是良配,可作为父亲总是见不得女儿上赶着去挂心他人。
“我才不是等表哥。”赵菡月轻嗔走上前,接过父亲手里的一沓公文,“我是看父亲忙了那么久,怕你太累。”
赵父没好气的摇头而笑。
赵菡月抿了抿嘴角,“父亲与几位大人谈了半日,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倒是没什么麻烦,只是朝廷巡查马虎不得,从边防守卫,将士军饷,还有这一代的民情,商贾都要上报,所以才忙了些。”
听父亲也这么说,赵菡月松神点点头,只是既与巡查无关,那表哥是因为什么动怒?
赵菡月百思不得其解,赵父道:“我还要将这些公文整理了,你早点回去。”
赵菡月贴心说:“我帮父亲吧,你也歇会儿。”
赵父心感宽慰,走到一旁坐下,赵菡月将一则则公文归放,眼尖注意到一则要上报的折子,“这是什么?”
赵父看了眼,“不日就是太后娘娘大寿,皇恩特赦可以赦免一部分已经服刑满三年的奴籍,这是各个府署上呈的名单。”
奴籍?赵菡月似心中有感一般,翻开了折子,目光在一众密密麻麻的名字里盯住——
宋吟柔
赵菡月捏着折子的手攥紧,若说之前她还能安慰是自己多心,如今就是最好的证据。
表哥几次维护宋吟柔就罢了,竟然还要替她消去奴籍。
甚至不惜在名单上作假,朝廷的命令是只赦服刑三年的奴籍,宋吟柔远远没到!
赵菡月呼吸都失了频率,表哥行事素来遵照章程,却在这样大的事上糊涂。
真的是糊涂吗?赵菡月目光不住慌闪,表哥先是把宋吟柔安排近十方堂,又为了她开罪乌氏,然后就是现在。
若说只是施舍一点怜悯,那为何只对她如此!
她不愿接受,更难以想象,表哥会如此。
在她心里表哥清融如不染俗尘,与其他男子都不同,更让她心甘情愿的去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