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柔抿了下唇瓣,轻声开口:“赵姑娘也看到了,我继续留在这里,难保有一日不会真的这么猖狂。”
赵菡月欲反唇相讥,又觉出不对:“你什么意思?”
吟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没有对赵姑娘说谎,我不想留在这里。”
赵菡月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吟柔浅浅吐纳了一下,吞咽下嗓子里烦杂的呼吸,眸光决然看向赵菡月:“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与赵姑娘的目标是一致的。”
第43章 你难道能娶我?
宣鹤堂。
陈宴清还在忙着手里的事务,目光则第二次望向门外,书砚心里直犯嘀咕,姑娘按说也该来了,怎么还没有影子。
“要不我再去催催。”书砚唯恐他等的失了耐心。
陈宴清顾念着吟柔虽然退了烧,但身子还是虚弱,迟来些也无妨,摆手道:“不必。”
书砚点头,继续抻长脖子张望,看到吟柔自月门外走来,喜道:“姑娘来了。”
陈宴清放在手里的毛笔,随手合拢册子,“让人布菜罢。”
吟柔走到廊下,看了眼屋内等着的人,垂眸走进去,欠身行礼,“见过三公子。”
规规矩矩,谨小慎微的举动,让陈宴清不喜,只是到底没说什么,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轻揽过她的身子,“饿了吗,饭菜马上就送来。”
吟柔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书砚很快端了饭菜过来,陈宴清揽着她入座,吟柔却又站起身,主动添饭摆筷,送到陈宴清面前,“三公子请用膳。”
陈宴清看着她,眸光较之前沉了许多,接过碗筷的同时开口:“你也坐下。”
陈宴清声音很淡,已经在不悦的边缘,一顿饭吃的沉默压抑。
放下碗筷,他问吟柔,“吃饱了吗?”
“嗯。”吟柔点了下头,
“饱了。”
然后再度没了声音,似乎只要他不问,她就没有任何要与他说的话。
横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隔阂让陈宴清烦躁,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
吟柔身体沾到他,下意识想退开,贴在腰后的手掌先一步压紧了力道,彰显着他快已经快耗尽的耐心。
吟柔不明白他到底要如何,他不许她违逆,她如他说得顺从,他亦不满意,齿尖轻咬住唇瓣,闷声不吭的坐在他腿上。
陈宴清摸着她的肩头,也就两三日的功夫,竟能摸出瘦了一些,心里沉积的郁气松散去,温声问:“清早可服药了?”
温情的耳语让吟柔心里难受,“服过了。”
“伤处呢?擦药了么?”
吟柔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问得伤处是哪里,脸颊不自然的烧热,她根本不敢去碰那处地方,感觉不是太难受,就没有去管他了。
陈宴清侧目看了一眼她臊红的脸颊,心领神会。
叫了书砚去萧篁居取药,书砚动作也快,一来一回,吟柔还坐在陈宴清怀里发懵。
书砚关了门退出去,陈宴清拿起手边的药瓶,“我替你上药。”
“不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对上陈宴清淡看过来的目光,吟柔心弦收紧抿了抿唇小声道:“这太不合规矩了,吟柔岂敢劳烦三公子。”
陈宴清感觉自己勉强维持的耐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目光仔细看过她的脸,眉眼间藏着的疏离和抗拒一样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好,既然如此,你自己来。”陈宴清突然松口。
吟柔看着他眸里浮动的冷意,总觉得没有那么轻易就作罢的意思,谨慎道:“我回去就上药。”
“现在。”
陈宴清冷声命令,“我要看着。”
吟柔难以置信的望向他,后者眸光冷然,“还是我来。”
吟柔几乎要气疯,双眼难以遏制的绪泪,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瓶,讥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自己来。”
“好。”陈宴清笑着点头,那笑也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吟柔如同被逼急的小兽,气势汹汹,可真当提起裙摆的那刻,双腿还是没出息的发抖,眼波颤闪。
陈宴清好整以暇的垂眸看着她。
吟柔干脆也豁出去,取了药胡乱往伤处一抹就要了事,陈宴清悠悠开口,“没涂全。”
“再取一点药,涂左边。”
吟柔一口贝齿咬得生疼,取药的手都在抖,又不得不依着陈宴清的话去涂药。
每一下的触碰都让她羞愤欲死,细指发麻瑟缩,不一会儿身上已经都是汗。
陈宴清头靠在她脸畔,看着她的动作,“再往下,靠里一些。”
吟柔简直要疯了,透不过气的难堪和羞耻让她想要落泪,死死咬着唇忍耐。
明明做的是逆来顺受,可骨子的倔强竟让陈宴清束手无策,他困了她的人,可她一丝一毫的心门都不肯敞露,宁愿这样强撑着。
陈宴清一把执起她的手,“宋吟柔,你想要什么?”
吟柔以为他不过是在羞辱自己,抬起眸却看到一双怒极的眼睛,她都照着他说得做了,他有什么可愤怒的。
陈宴清紧盯着她再次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罚了你,可你在萧篁居哪一样亏薄过?我用你伺候什么?要你守过什么规矩了?甚至让玉荷来伺候,陪着你,宋吟柔,我是说要你做我的奴,可有哪个奴如你这般。”
一天天来这样气他,对他避之不及,而他竟越来越舍不得对她去用勉强。
通红望来的眼眸让他心疼,有那么一瞬竟然想说,去追上送文书的差使。
即便她是奴籍,他一样可以疼她怜她,可没有了那奴籍,她只会想着走。
与其不放心她会逃走,不如牢牢攥在手心里。
“除去一个奴籍,你到底还要什么?要怎么样才能不与我置气下去。”
吟柔心里突然苦涩极了,她相信陈宴清是有些在意她的,只不过他们本就不平等,他看来无所谓的奴籍,是她所有自卑阴影的来源,可其实她最初就是这个身份。
吟柔心口被堵的喘不上气,是她贪心了,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求得他的庇护,现在又有什么可不忿的。
“我听不懂您的话。”吟柔避开目光。
陈宴清眸光慢慢沉下去,眼中阴戾满布,已然是怒极,吟柔做好了准备,他却忽而松开了她的手,“你回去吧。”
吟柔一滞,站起身理好裙摆,欠身离开,关上门的当下,身后传来物件被狠狠掼摔在地的震响。
*
而后的几天,两人就如同陷在一种诡异的平和里,一同用膳,相拥入眠,陈宴清若要她,她也不会拒绝。
看似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可就近伺候的书砚和玉荷都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随着老夫人的寿宴越来越近,府上开始热闹筹备,喜悦的气氛才将阴翳冲散了一些。
乌昭野代替乌家前来祝寿,提前几日就到了陈府,陈宴清在宣鹤堂接待他。
吟柔借着空闲悄悄去见了赵菡月。
玉荷和赵菡月的婢女白芷一同守在屋外,让两人说话。
赵菡月手里拿着个信封,“这里有你的新身份、路引,可以让你顺利离开西玉关。”
吟柔眼睛亮起,伸手去拿,赵菡月把手扬高了些,“待你离开陈家,我就会把它给你。”
吟柔知道唯有将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才可靠,若是她离开了陈家,赵菡月却失言,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吟柔眸光微凝,放下手:“赵姑娘也可以永远不给我,我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赵菡月咬牙切齿,强忍下愤怒,笑说道:“我相信宋姑娘。”
说罢,将手里的信封递上前。
吟柔赶忙接过,拆开翻看完,激动地把东西压在心口,心脏在掌下砰砰跳动。
“我还要一样东西。”她看着赵菡月说。
“什么?”
“我想请赵大人拟一份将我送遣至松安郡府衙的文书。”
万一这假身份失效,或是被人识破,她还能有一条后路,松安郡郡丞是父亲的旧友,她可以落籍到那里再做打算。
赵菡月皱紧眉头,“我为你准备这些东西,你到时候若走不了,岂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何离开陈府是个问题,除了门房看守,府外还有守卫,吟柔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趁老夫人寿宴这日,人多时离开。
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了,吟柔看着赵菡月道:“赵姑娘应该盼着我些好。”
离开赵菡月的住处,吟柔思来想去,将身份文书放到了玉荷身上,若藏在她这里,随时会有可能陈宴清被发现。
玉荷揣着文书,心里即紧张又难受不舍,“姑娘当真要走?”
吟柔心底被揪出一些酸楚,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切记收好了。”
玉荷郑重其事的说:“姑娘放心!”
两人朝着萧篁居去,迎面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玄色的云锦宽袍,眉眼倨傲肆意,是久未见过的陈宴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