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钰与白月吟眼神交汇,白月吟读懂了她眼中的不解,便自己先开口解释。
“老师来看看三夫人。”
陈玉萍站起身,笑容和蔼:“钰娘,咱们有二十年未见了吧,如今的你更加稳重了。”
沈清钰也尊重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师的,俯身行礼道:“钰娘见过老太师,不知您来,失礼了。”
陈玉萍无所谓的摆摆手,开口道:“今日我来,只有一件事,便是带我那不孝的外甥女回上京,不知沈家主母可愿意放人?”
这言下之意便是在寻求沈清钰的意见,是否愿意给沈清苑一条生路。
沈清钰沉吟片刻,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要顾及陈玉萍的颜面的。
“不知,老太师说的与您回上京是多久?”
陈玉萍惆怅的望向门外,叹息一声:“伺候苑娘都不会再回到沈家了,若是可以我想将芯儿也带走。”
“老太师,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沈清钰还是要装一下推诿的,陈玉萍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拆穿,而是再次恳求道:“钰娘啊,我这外甥女从小被惯坏了,有些急躁,犯了许多错,我知道不可饶恕,老婆子我在这,求你卖个面子,别让老婆子我白跑一趟。”
沈清钰正犹豫之时,白月吟站起身,站在了她的身后。
“钰娘,若是不愿,在这里没人可以为难你,全凭你的心思。”
这番话便是给了沈清钰底气,她思虑再三,仍问道:“老太师,你可知沈清苑做了什么?”
陈玉萍长叹一声,知道今日之事肯定不能轻易解决,狠下心道:“我带苑娘回去后,会见她关进后院,永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个你拿去。”
她拿出了一个令牌,上面写着太师令,沈清钰惊愕的看着那令牌,不敢置信的看向陈玉萍。
传闻,陈玉萍门生众多,她手中有一枚太师令,可以号令这些门生,却不成想今日竟要拱手送她。
她连忙推了回去。
“老太师,这……这太贵重了,钰娘承受不起,既然如此,便您说了算吧。”
这令牌她是万万不能拿的,当今皇上对这令牌都忌惮几分,若是被她拿了,那便是灭顶之灾。
陈玉萍也没真想给她,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
“好,老婆子我就在这谢了沈家主母仁慈了,带我去见见苑娘可好?”
“自然。”
她们来到了沈清苑的院子门外,这里被沈清钰严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和出来,门外更是严格把守,也就是将沈清苑软禁了。
起初,沈清苑还会闹上几天,后来发现于事无补之后,便也消停了。
她想着,这沈清钰再是厉害,也不会背上杀死同族的名声。
大门被推开,她闻声冲了出来,看到陈玉萍的那一刻,她激动的两腿发软,声泪俱下。
“姨母……您……您终于来了……”
沈清苑跪着一步步走向陈玉萍,抱住了她的腿,哽咽道:“您不知,我在里受了怎样的折磨,若是您来晚一些,我怕是……再没机会见到您了……姨母……”
陈玉萍自然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道:“随姨母走吧,回上京去,从此便不要回来了。”
沈清苑的哭声戛然而止,猛的抬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姨母,您说什么?”
陈玉萍摸了摸她的脸:“随姨母走,好不好?”
沈清苑反应激烈,推开了她的手,大吼道:“我不要!我为什么要跟你回上京,我是沈家的子嗣,我要留在这里!姨母!姨母……”
她又跪伏在地,恳求道:“姨母!您为我做主!您要为我做主啊!”
“苑娘。”陈玉萍耐着性子劝导:“别闹了,苑娘,随姨母回上京,从此你就在我左右,我护你周全就好了。”
沈清苑泪流满面,双拳紧握,心中的不甘挣扎着,她恶狠狠的看向沈清钰,阴狠的笑着:“沈清钰!好好好!你是真厉害!竟要将我逐出沈家!是谁给你的权利!你个与人无媒苟合生下野种的贱人!你也配……”
(啪!)
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颊,打的她直发晕,迷迷糊糊的晃了晃头,这才缓过来一点,恼羞成怒的沈清苑直接暴怒,愤然站起身就要开骂。
“沈清钰!你个贱人!你敢打我!你个人尽可……”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次甚至将她打的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可还没等她再次怒骂出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酝着震怒传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骂钰娘?!说本王的女儿是野种的?!想死不成?!”
第56章 下一站,上京
霎时间,院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沈清挣扎挥舞的手停滞在半空,微张的嘴巴颤抖着,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与震惊,她一遍遍看向沈清钰想要找出‘谎言’的痕迹。
很可惜,真想,往往比谎言更荒唐。
“哈……”沈清苑徒然低下头笑了起来,耸动的肩膀垂下,杵在地面的掌心蜷缩,指尖嵌入沙土,凄凉的再次抬眸:“沈清钰,你好手段,赢了个彻底,彻底……”
沈清钰蹲下身,将她扶正,拂去衣衫的尘土。
“我从未想过赢你,当年祖母说要将位置传给我时,我明明说了不要,或许你不信,可我们终究不都是这沈家的棋子吗?”
沈清苑嗤笑一声,遂而站起身,将歪扭的发簪重新簪好,昂起头朝着院外走去。
白月吟却仍旧不满,缓缓抬起手,白驹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只待一声令下……
“白月吟,这是我的家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月吟的理智被拉回,手垂下,背在身后不愿再说话。
马车停在外面,沈清苑踏上木阶的那一刻,沈瑜芯跑了回来,急切的扯住了她的衣角。
“母亲,你要去哪里?”
沈清苑冷冷的看着她,将她的手拨开:“废物。”
沈瑜芯迷茫:“母亲……”
沈清苑猛的揪住了她的衣领,抚在她的耳边恶狠狠的低吟:“沈瑜芯,我今日输在了沈清钰的手中,都是你的无能!你活着有何用!”
沈瑜芯的身形顿住,沈清苑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她茫然的看着马车滚轴留下的尘烟,回望抬头,沈家的牌匾悬在头顶,烫金的沈字好似一把镰刀,随时可以夺走她的命,那一刻,绝望开始蔓延。
她不知为何,短短半年,嫡女之位没有了,妻子合离了,如今母亲也弃她而去。
留给她的还有什么呢?
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院落,曾经辉煌一时的热闹景象早已不知消失了多久,下人们都对她避之不及,隐藏在辉煌之后的破败终于浮出水面。
此时只有戏谑,可怜,可悲。
不知不觉间,她拿起了早已藏好的白绫,那是沈清苑在她十五岁时放在柜中的。
白绫穿过房梁,踏上椅子,她的眼中再没有曾经的傲然,无神的双眼充满疲惫不堪。
她从不知,细腻的绸缎也会冰凉刺骨,贴在脖颈上险些将她冻伤。
阖眸,叹息,兀自痴笑。
(咚!)
沈家三女自戕了。
这个消息一时之间震惊了全城的人,沈瑜白闻声时也震惊不已,她原以为尘埃落定……
苏满梨陪她回的沈家,此时已经挂满白绫的沈家却听不到一点哭声,下人们虽然表情凝重,可仍旧可以看出事不关己的漠不关心。
沈瑜白站在灵堂外,错愕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牌位。
上面赫然写着,沈家三女,沈瑜芯。
她的视线落在里面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脸上,仿佛心底也在期盼着有谁是哀伤的。
可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那些姑奶奶们的脸上都是愤然与不满。
“这沈瑜芯真是不懂事!咱们沈家刚得了皇商,她就……这多晦气啊!”
“可不是嘛,这让人看了我沈家的笑话。”
“要我说还是沈清苑教导无方!闹了这么个丑事!”
“真是死的晦气……”
斥责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死掉的根本不是家人,更甚不是一个人。
人们怎会如此的冷血,沈瑜白轻轻晃动头,她本应该是最高兴的不是吗?在这家里,没有人再可以威胁到她,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
复杂的情绪,压抑的她喘不过气,痛苦的眸色挣扎着。
一双温热的手捂在她的耳朵上,她回头,苏满梨正心疼的望着她,拇指在她的耳边摩挲。
她突然好委屈,好似终于有人懂了她。
这时,沈清钰走上,递给了她三炷香。
“去上柱香吧。”
沈瑜白默默接过,香烛的味道不呛人,反而很是幽香,想必价格不菲的。
她将香烛点燃,恭敬的祭拜,上香。
她想,人已死,最起码也要给她一些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