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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我心沙 > 第13章
  不会真是直男吧。
  要不别想他了,八字没一撇先恋爱脑上了,这实在很可怕,还不如想想工作。
  谭霏玉又翻了个身。
  随后脑子里的人回到隔壁床上,倏忽发出声音:“睡不着?”
  谭霏玉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我也没睡,”石含章说,“不过明天如果按原计划去爬悬臂长城的话,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爬的时候比较辛苦。”
  谭霏玉想想也是:“那我播点白噪音我们一起听?”
  石含章稍微翻了身,按亮床头柜上的一盏小灯,坐起来:“我念书给你听。”
  “……什么?”
  谭霏玉还没反应过来,石含章就坐起了身,把那本封面设计得很简洁的《带上我走吧》拿起来,翻到正文前那一页,他先顿了顿,说:“你闭上眼睛睡吧。”
  他开始念。
  和平时说话声略有不同,和录视频时的声音也不大一样,低沉的,安定的,动听的朗读声响起,石含章念:“献给我的挚友阿寻。”
  又是一次翻页声,纸页摩挲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谭霏玉闭上了眼,仍有些恍惚。睡前故事吗?上一次听睡前故事时他还是未开蒙的孩童吧?基本没有印象了。
  石含章他,为什么……?
  石含章的声音很快轻轻地盖过了这些胡思乱想:“阿寻的脑袋插在一个倒扣的鱼缸里——实际那并非真的鱼缸,而是宇航服的面罩。他以这面罩中的气体为生,他说不清这叫什么气体,总之和地球上的氧气不同。”
  “啊。”谭霏玉小声发弹幕,“像《海绵宝宝》里那只松鼠。”
  石含章接着念:“面罩中的气体越来越少了,顶多够他再呼吸十八个地球天。他得在这之前回到他的星球,或者找到能充气的地方。
  “深思熟虑之后,他扶着脑袋上的缸,踏上了人类的街道。
  “……”
  之后谭霏玉没再插话,他默默地听,起初还在关注剧情,出于职业本能在脑内点评:这是在开篇就放了一个激励事件吸引读者注意;转折有点过快;写作风格确实有点像在写童话……但看这本书当时在书店里摆放的位置和这个装帧又的确不太可能真是儿童读物……嗯?主角找到了个什么洞穴来着?
  他意识逐渐涣散了。石含章念书时的声音像一条安静的河,把他卷进了梦的漩涡里。
  石含章又念了几段,听见谭霏玉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缓慢而平稳,把书的勒口夹在刚刚读完那一页做标记,再将其合上小心放好。
  他看向另一张床上已经安睡的谭霏玉,也用极轻的声音道:“晚安。”
  第11章
  “早上坏!”
  谭霏玉是在闹钟响前醒的,起来先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出来时发现石含章也醒了,石含章盘着腿坐着头发睡得有些乱,平常不说话时经常抿着的嘴松懈下来,表情也略带一点茫然,听见谭霏玉精神很足地跟他打招呼,转过头来。
  之前把他遮起来的外套,在睡觉时早就被脱了放到一旁。此刻石含章只着一件背心,肌肉处于放松状态,但依然有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谭霏玉用视线在石含章身上画了个圈,心里偷偷吹口哨,随后改口:“早上好!”
  石含章抓了抓头发,懒散道:“早。”
  两人收拾停当,在富强市场吃糊锅,七块钱一大碗,有点像胡辣汤,里头是麻花和面筋,担心不顶饱,又在隔壁包子铺买了几个大肉包。
  黑白狗比人类更早享用早餐,但毕竟要它干看着人吃还是有点惨,它的主人就把它留在了车里,音乐没关,给它听着解闷。
  吃东西的时候谭霏玉把眼镜摘下放到一旁,以免热气蒸腾到镜片上糊得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吃得认真,头都不抬,连手机也没看。
  石含章问他:“这个能吃惯吗?”
  谭霏玉终于抬眼,脑袋小幅度往右歪,像在思考,随后笑笑说:“一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吃多几口又觉得还挺好吃的。”
  明明是石含章先发问的,却像走神了似的,谭霏玉说完了,他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说:“那就好。”说完又没有然后了。
  谭霏玉只当石含章在找话题,又接着埋头苦吃。
  确实石含章本来是想随便聊点什么,谁知谭霏玉那双眼没了眼镜遮挡,抬头望过来的一瞬间竟然让他忘了要说什么。
  第一眼看见谭霏玉就觉得他哭得很好看,当时也没戴眼镜,双眼像雨季水位过高的汹涌湖面,比梨花带雨要秾丽一些,因为他哭得鼻尖眼尾都是红的。后来得知谭霏玉有个外号叫石榴,石含章终于想到更贴切词去形容他看见的景色,并非梨花,而是榴花泣露。
  西北很少雨,谭霏玉的眼泪像不远万里而来的一场春雨,滴落他心间。
  尽管谭霏玉当时真的哭得很伤心,但石含章本能地想多看几眼。
  他承认自己是双标龌龊了点,对着这样一双泪眼,竟然觉得对方喝醉还在房间摔破酒瓶的行为一点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困扰,如果是别的房客这样他嘴上也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面应该骂了千百句傻逼。
  更何况要不是这样,他和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也无法像剥开石榴皮一样,看见他心里一颗又一颗晶莹可爱的籽。
  尽管暂时只露出来了一部分。
  后来这么多天似乎都没有和谭霏玉的眼毫无阻隔地正面对视上,直到刚刚。
  这双眼哭的时候漂亮,含笑的时候同样像藏了小钩子,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天然带一些狡黠,但可能因为没了眼镜的帮助看不太清楚,微微眯着,又造成一种离世界很远的纯真。石含章实在是有点昏了头了,总觉得这人摘了眼镜看他,他就有种想言听计从的冲动。
  偏偏谭霏玉没什么自觉。
  石含章不再想了,也埋头苦吃。
  吃完早饭上路,沿着兰新东路向外开,左边是白雪皑皑的祁连,右边是苍凉深邃的黑山,嘉峪关市夹在其中,窄窄一段。
  嘉峪关市是年轻的城市,但嘉峪关不是年轻的关隘,它的关城屹立在两山之间最狭窄的山谷中几百年,和两翼的明长城一同成为巍巍华夏的一道坚固防线。
  以前读书看到某地险要,总不知其所以然,如今从祁连山和黑山之间穿行而过,眼看近得似乎伸手就能触及的山,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作河西走廊天然的咽喉——毕竟古人很难绕过天堑般的大山,只能从这狭道经过,此处的关隘隔绝了不怀好意的外敌继续深入腹地的可能。
  石含章把车开到离嘉峪关关城有一段距离的蒋家庄。小狗不能进关城景区,先带它来这里撒会儿欢。
  狗坐下远眺雄关,人开始飞无人机。石含章把机器给谭霏玉玩,在旁边指导他慢慢推摇杆,首飞很成功,谭霏玉看着传回来的画面,看了好一阵,最后说关城像一个印章似的,四四方方,被历史盖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来都来了,总不能只远观,狗回车里,人上了城楼。从城垛上的瞭望孔往外看,已经看不见六百年前的烽火狼烟,取而代之的是兰新铁路上缓缓驶过的列车,和酒泉钢铁集团工厂烟囱之中袅袅升起的白烟。
  世事总是这样更迭。
  只有祁连山永恒地凝望着它脚下的子民,慈悲地流下眼泪,在春日汇聚成清澈的讨赖河,成为一代又一代人类生命的源泉。
  ——此时此刻两人一狗就站在这蓝绿色的河流跟前。
  逛完了关城,他们就驱车到十公里外的讨赖河大峡谷。极目望去是一马平川的戈壁,但经年的高山冰雪融水在大地上撕开一道深深的裂缝,造就了陡峭的河壁。
  谭霏玉对此评价:“别的水是穿石,祁连山的雪水直接凿开了地表……明明看起来水流这么缓慢。”
  “只要它流淌的时间够久。”石含章说。
  这里除了他们,只有零星几个人,除了因为是淡季,其他非自驾的游客一般会选择去边上的长城第一墩景区,里头有个玻璃观景台,还有铁索桥,从那之上也能俯瞰讨赖河谷。
  石含章大概是看见稍远处的两位游人在互相给对方拍照,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怎么好像很少看到你拍照?出来玩不是一般都会拍很多照片留念吗?”
  不发朋友圈倒很能理解,但照片都不拍的人还是比较罕有。
  以为有什么特殊理由,结果谭霏玉说:“啊因为我拍的照片都很丑,还不如在网上看别人拍的图。”
  石含章:“……”
  石含章不太委婉地问:“所以那天发的朋友圈配图,拍成那样其实也没有什么深意,纯粹就是因为拍得不好看吗?”
  “……对。”谭霏玉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对吧。”
  石含章:“吧?”
  谭霏玉:“真的很不好看吗?”
  石含章:“……”
  石含章:“你刚刚不是自己说你拍的照片都很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