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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被道侣抛弃后 > 第53章
  台厌侬幽幽地说:“我听见的。我的耳朵很灵敏。”
  他发觉丛不芜对他说的话依旧夹枪带棒,于是微微扯动唇角,说道:“你们不必怕我,我不需要你们的人皮。”
  丛不芜点头,不无夸赞道:“当然,你的皮相已经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了。”
  此乃她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接着话锋一转,她又问道:“你出门是为了找你母亲,与我们耽搁这么久,你怎么一点也不见急色?”
  “这个时辰了,母亲早就回家等我了。”
  台厌侬抬头遥望了眼皎皎明月,任由银屑落在眉眼间。
  “母亲她很听话的。”
  也许是丛不芜的错觉,说这句话时,台厌侬的语气格外眷恋。
  丛不芜眼中精光一闪,又道:“既然你听力极佳,恰好我们中少了一个人,不
  如你帮我听听,他现在在哪里?”
  与丛不芜隔了两三个人的桓散之闻言,双眼蓦然一亮。
  台厌侬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只是误打误撞学会了个藏音咒,仙长不必记仇至此吧。我都已经表明态度,仙长何必处处针锋相对。那位仙长比你还要深不可测,我若冒然打探他的消息,算不算一种冒犯天颜?他若降罪下来,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丛不芜却是枉费这些口舌,门弗隐冷眉冷眼,瘦长一道身影,就站在台厌侬的家门前。
  想来已是等候多时了。
  旁人行一步棋,思虑三步,门弗隐却是事事走在他人前头,仿佛万事万物,尽在他寸掌之中。
  丛不芜与台厌侬一前一后走近,自门弗隐细微的表情来看,丛不芜猜他大约是生气了。
  无人胆敢罔顾生死招惹门弗隐,不知他气自何来。
  台厌侬去敲门,却没人应。
  门分明是从内里落了闩,台厌侬无奈道:“母亲兴许是睡了,诸位随我走侧门吧。”
  这座宅子说小不小,说大也算不上大,一扇矮小的侧门就开在不远处。
  台厌侬揭开门槛边的半块青砖,取出青砖下的钥匙,总算打开了门。
  “诸位请进。”
  除了年岁最小的小师妹,几人都要弯着腰才能入门。
  南纪楚对丛不芜言听计从,干什么都紧紧捂着腰间装满仆从的纸扎布袋,他的纸腰弯起来不大方便,嘴里嘟囔道:“鬼还要用钥匙开门啊。”
  台厌侬听见了,只是说:“入乡随俗嘛。”
  前院是台厌侬做工的地方,已经落了锁,只是窗户还开着。
  桓竟霜留了个心眼儿向里多看了一眼,入目是一匹展开的布料与量尺。
  后院院落中摆满了竹架,晾晒着颜色各异的绚烂布匹。
  正厅不大,两侧的房间数量却多,一块并着一块,宛若棋格。
  台厌侬倒了几杯茶,道:“诸位想必也累了,东厢房第一间是母亲所住,第二间是我的。除这两间外,其余房间诸位随意挑选即可。”
  门弗隐旁若无人地摊开掌心,将手伸到丛不芜面前,“哝,你的鬼。”
  几人面不改色地偷眼瞧望,待看清他掌心那几只活蹦乱跳的墙上鬼,顿感无语凝噎。
  墙上鬼的姿容委实不容细观,许是鬼气作祟,它们缩小了也没有变得憨态可掬,惹人矜怜。
  “你怎么把它们带出来了?”
  丛不芜伸手将鬼接过,不动声色地离门弗隐更远了些,另一只手遮住了腰间的一枚铜钱。
  那枚铜钱正是墙上众鬼请愿所用,它今夜许久没有动静,这时却忽的颤了一颤。
  这些墙上鬼的请愿,还没有达成。
  害命剥皮的幕后真凶,不是纸扎童子与罗氏一家三口。
  或者说,小蓬莱真正的境主,不是罗欢宜。
  门弗隐用指腹揉了一把墙上鬼的脑袋,侧目看向台厌侬:“东厢房第一间,是你母亲的房间?”
  台厌侬被问得不明所以:“对。”
  门弗隐却说:“有男人住在那里。”
  “哦。”台厌侬不慌不忙,“那是我的继父,但是我现在不太满意他。”
  他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刻意隐去一个人……一只鬼的存在,只是为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门弗隐并没有对台厌侬刨根问底,而是低头问丛不芜:“你打算睡在哪一间?”
  “哪一间我都不要。”丛不芜无视他直勾勾的眼神,将一掌心的墙上鬼通通丢进了南纪楚的那只纸扎布袋里。
  “以防万一,今夜我不睡觉,就守在这里。”
  接二连三的事早已让南纪楚体力不支,小蓬莱又在压制道法灵力,桓氏子弟眼下与肉体凡胎无异,蔫巴巴的果子一样,一个赛一个的筋疲力尽。
  桓竟霜心知丛不芜有自己的考量,留了一句“前辈多加小心”,就与一众师弟师妹安睡养神去也。
  心力交瘁时往往会产生错误的判断,他们急需补足精神气力,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一迈出正厅,南纪楚便开始昏昏欲睡,他一步也不愿多走,选了最近的西厢房,很快进入梦乡。
  他的小布袋中,也传来了如雷鼾声。
  台厌侬优哉游哉地啜茶,目光在丛不芜与门弗隐之间流连。
  “你的衣衫是自己裁的吗?”
  门弗隐目睛微移,不知这个姓台的野鬼有什么好,今夜丛不芜的话变得这么多。
  是因为台厌侬貌若好女?
  但门弗隐自认皮相并不输他。
  是因为台厌侬工于心计,会穿衣打扮?
  不然为何丛不芜这般注意他的衣衫?
  但门弗隐的道袍乃是汴山桓氏道祖仪制之一,华美如灿星,低调如夜月,三层绣纹,缥缈如云。
  台厌侬的辫子这般凌乱,成何体统,也不似他梳得这般整齐。
  台厌侬的花香处处留痕,不懂得欲拒还迎的道理,远不如他若有若无的墨香好闻。
  门弗隐自认穿衣打扮也不输他。
  比较来比较去,门弗隐又将自己气到了。
  “仙长慧眼。”台厌侬在门弗隐冰冷的视线下眉开眼笑,将手中的茶放下,摩挲着袖口,问丛不芜:“仙长摸摸,我的手艺很好吧?”
  丛不芜认真道:“很漂亮的衣服,只是不太适合你。”
  台厌侬唇边的笑容滞涩须臾,抚摸衣袖的手指用了些力,语气也多了几分疏离。
  “仙长将话说明白,究竟是我配不上它,还是它配不上我?”
  “你太瘦了。”
  他的不满丛不芜都看在眼里,但她还是如实说。
  台厌侬怔愣片刻,衣服也不摸了,另起一话道:“我有一问,也想请教二位。”
  他在丛不芜面前碰壁,门弗隐乐见其成,自是不理睬他。
  丛不芜看起来却是很好相与:“你说。”
  台厌侬态度真诚地问道:“二位是道侣吗?”
  丛不芜不假思索:“当然不是。”
  门弗隐简直想一拳把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野鬼打死,目光锐利如刀:“与你何干?”
  “不瞒二位说,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我看人都很有准头。不少才子佳人都来找我赐福,只要我说过的话,句句都会成真。”
  对于他们与众不同的反应,台厌侬颇有几丝兴趣,饶有兴味道:“你们想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么?”
  丛不芜平静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神棍。”
  面对她侧面的否认,台厌侬很有几分固执,冥顽不灵道:“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小蓬莱中没有秘密,你们一定是对道侣。”
  丛不芜摇头,觉得他是困昏了头:“我没有道侣。”
  门弗隐始终未置一词。
  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惹得台厌侬轻笑一声,对丛不芜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嘛。”
  一模一样的话,丛不芜不想再说第二遍,索性没有回应。
  这在台厌侬的意料之内,他也不想再听些自欺欺人的话了。
  “我母亲觉浅,你们不要吵醒她。”
  他说完,就起身走出正厅。
  正厅骤然冷清下来,桂花香气逐渐淡去,只剩下一层强势的薄薄墨香。
  丛不芜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看也不看门弗隐,闭上了眼。
  门弗隐自知不能久留惹人嫌,沉默片刻便也出得门去。
  但那股非比寻常的墨香,却经久也未散去。
  汴山桓氏以画为器,墨中蕴藏心头血,又以世间万香调和而成,是以千人千墨,香气大有不同。
  门弗隐与丛不芜素昧平生,但身上的香气,好熟悉。
  他走后,丛不芜单手托住脸看向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丛不芜只是不想搭理门弗隐,才闭眼假寐,可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吵醒的。
  丛不芜暗恼自己的一时大意。
  “母亲。”
  她目复清明后,只觉小腿如负泰山,犹有万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