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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被道侣抛弃后 > 第76章
  礼晃已至穷途末路,道尽途殚。
  他坐困愁城,只余最后一个万不得已的办法。
  他在路边随意捡了一颗青石,注入一缕心魂,给自己的这个分身,取名“约枝堂”。
  继而,佯装失忆,把这个捏造出来的救命恩人带上了灵山。
  在礼晃真假难辨的授意下,丛不芜被逼到绝境。
  生怕稍有不慎前功尽弃,礼晃独坐在殿中,甚至不敢偷偷去看她。
  他重复千万遍地告诫自己,若想不失去她,只能先失去她。
  可再是冠冕堂皇,礼晃也瞒不过他的心。
  他在也没有一日安眠,在无数次的惊醒后,礼晃让明有河速归灵山。
  只是这只狗似乎天生贪玩,还记恨着礼晃曾经哄骗它离开灵山,于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甫一化作人形便是十七八岁,心智看似成熟,却未成熟。
  明有河对丛不芜说礼晃是石头做的心,礼晃心间流转百般滋味。
  他是水边顽石一块,石身当然是石心。
  但石心未必无情。
  与此同时,礼晃还在图谋另一件大事。
  事关礼岂如何顺利成为下一任的灵山之主,礼岂半信半疑,时常变出一条金瞳的小蛇来窥伺进程。
  礼晃对这条小蛇视若无睹,这个与他同等模样的兄长哪里都好,就是肚量有些小。
  黑水牢一事,礼晃手把手地教会了丛不芜恨他。
  他们终于解契。
  礼晃到底没忍住,亲自去了黑水牢。
  丛不芜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礼晃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满心悲哀地想,她一定快要恨死他了。
  没有人比礼晃更清楚,作为定情信物的银簪对丛不芜有多重要。
  他再次抽出一缕生魂附上簪身,希求能够庇佑丛不芜平安无事。
  说来引入发笑,礼晃分明决定在尘埃落定之前,不再与丛不芜产生任何关联。
  可丛不芜下山,他变成南归的雁。
  死鹊桥竹林中,他取来朽木碎石,又取一缕生魂,变成哑巴斐禁。
  丛不芜当真恨死他了。
  礼晃又想,如今万事悬而未决,还是等他下山,再去找丛不芜吧。
  熟料无巧不成书,丛不芜也在蓬莱境中。
  眼见丛不芜逐渐恢复妖力,礼晃大喜过望。
  他急不可待地进入蓬莱境,特意变作了门弗隐。
  他曾无数次告诉过丛不芜,昔日汴山生乱,项运阖给他捏了一个崭新的身份——避世不出的天才门弗隐。
  不知丛不芜有没有想起来他。
  可他又搞砸了。
  丛不芜不仅又要杀他,还说让他放过她。
  礼晃不想再听了。
  可丛不芜当真不再理睬他后,他又觉得让丛不芜骂一骂也好。
  他一边情难自禁地黏在丛不芜身边,一边准备下山事宜。
  其实他在赌。
  如果他赢了,作为凡人被驱逐出灵山,世间再无江山君礼晃。
  如果他输了,魂飞魄散,身死道消,死无葬身之地,世间同样再无江山君礼晃。
  礼晃决意放弃一切,只为长久陪伴在丛不芜身旁。
  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视之为救命稻草,不肯错失分毫。
  丛不芜顺利下山,他不能得陇望蜀。
  这点忐忑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倘若他不是项运阖的孩子,便不可能成为那八十一位待选的天骄之一,灵山自然也不会认其为主。
  所以,礼晃必须剔骨还母。
  项运阖对他问心有愧,他又何尝不觉亏欠?
  礼晃得到春山剑的那一日,灵山上下,许多认都在为他感到高兴。
  这些人里,却并不包括他的父亲与母亲。
  因为他们悉心栽培的礼岂成了一枚废棋。
  礼晃只能宵衣旰食,苦心经营,做一个让人无可指摘的江山君。
  养恩大于天,礼非节与项运阖将他抚养长大,礼晃感激不尽。
  让一切重回原点吧,就像他没有来过那般。
  礼非节与礼岂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直到天罚降临前,项运阖都没听到风声。
  剔骨后,礼晃尚有生机。
  他仿佛察觉到不到筋脉尽断的疼痛,不断盘算着该如何去见丛不芜。
  见到她该说什么话才好?
  要不要再变成另外一种模样呢?
  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呢?
  “我是真心爱你”,还是“那般负你,绝非我本心”?
  礼晃如是想着,自己都嗤之以鼻。
  丛不芜肯定会先打他一巴掌,然后又要杀他……
  所有人都要骂他负心汉,不会有人会信他的鬼话。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他能活下来,他可以继续等待。
  等待丛不芜回心转意,等待丛不芜再次看见他一片真心。
  他既默默等过七百余天,也能再等七百余年。
  毕竟他还活着……
  天罚便是在此时破空斩下,灵台内清白一片,礼晃想:他许是活不下来了。
  礼晃神识中最后的画面是在东湖溪水边,丛不芜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名字。
  彼时烟雨朦胧,春色正浓。
  礼晃此生唯一的遗憾,是没向丛不芜剖白心迹。
  丛不芜要恨他一辈子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山穷水尽,只余柳暗并无花明。
  如此人间,如此劫。
  第48章 重逢故里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人间。……
  世间出现第一座东湖庙时,牧童已白了头。
  他的后辈将那头不死的青牛牵至山涧,举家南迁。
  明有河与那几只粉蝶早已离开多年,去游戏人间。
  丛不芜闲来无事,便与那头青牛走走停停,涉川过海,看山上红霞,看大漠孤烟。
  她本无意卷入波澜,奈何总会遇到奇人奇事,被迫与妖魔鬼怪斗个底儿朝天。
  直到最后一枚铜钱消失不见。
  云霞蔽日,飞鹤冲天,飞升只在一念间。
  丛不芜只觉周身一轻,杂念涤尽。
  她总算了悟,为何师父总是不在仙山。
  原来成仙也不会飞升到何处去,若想出尘来,必先入世
  去。
  所谓仙山云海,不过一粟藏在人世间。
  丛不芜斜骑青牛,追溯着尘封的记忆,去往海上仙山。
  一路上又是难免滞留于某城某处,匡扶正义。
  暮色沉沉,紫霭迷蒙。
  一弯长河清如玉带,石桥斑驳,是风雨凿刻。
  丛不芜看见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匾上四字,是为:东湖娘娘。
  她蓦然回首,看见石桥另一端的巍峨城池,问鹊城……
  往事如云烟过眼,丛不芜心中百感交集。
  庙门前人来人往,小贩卖力吆喝。
  丛不芜未被摊上的糖人吸引目睛,反而看着摊边的一沓黄纸,觉得十分新奇:“小哥儿,此为何物?”
  “百问册嘛。”小贩极力推荐着自家的糖人儿,“这样,你买一个糖人,我送你一张,如何?”
  丛不芜买了糖人,又问他:“何为百问册?”
  “一看你就不是东湖娘娘的信徒,外地来的吧?”小贩擦擦手,解释道:“百问册当然是有关东湖娘娘的一百问了,快到她老人家的生辰了,图个热闹嘛。”
  “我的确不是她的信徒。”
  丛不芜不知她怎么就变成了“老人家”,心中暗笑。
  小贩好心道:“哝,给你拿个简单的。”
  丛不芜:“好。”
  她倒要亲眼看看这册中究竟写了什么。
  小贩挑了挑,递给她一张黄纸与一支朱笔,纸上的字迹十分清秀,写着“飞升第一步”。
  “东湖娘娘飞升第一步,是什么?”
  见丛不芜不答,小贩狐疑地将她上下一打量,“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丛不芜写道:“下灵山。”
  小贩拿起来一看,眉头紧皱:“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丛不芜疑惑:“不对吗?”
  若她依旧留在灵山,这会儿定是人不人,鬼不鬼了,又何来飞升一说?
  “东湖娘娘与灵山有何瓜葛?”小贩把那黄纸藏了起来,朝她摆摆手,“你快走开吧,一会儿被灵山庙的人看到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丛不芜牵过青牛,最后问了一句:“那你说她飞升第一步是什么?”
  小贩道:“是行侠仗义,积善成德。”
  丛不芜摇摇头,也不言语,斜坐在青牛背上,悠悠远去了。
  师父既说缘分已尽,仙山便也不再是丛不芜的长留之地。
  告别师父与几位师兄师姐,丛不芜踏上归程。
  东湖愈发寂寥,渐渐再无人迹。
  丛不芜在院中栽了许多花树,为坟茔除去野草,忙忙碌碌,日销月铄,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