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大抵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或许有，但……如果想不起来那或许就不算了……
“哗啦——”
青年猛地坐直身体，引来蝙蝠洞里其他人的目光。
“提姆，你怎么了？”史蒂芬妮和芭芭拉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藏得极深的、微不可察的担忧。
提姆揉着太阳穴，慢慢平复着呼吸，“我做了一个噩梦。”接下来的话似乎都不用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早已习惯青年做着太多有关西莉亚的噩梦。
“那只是一个梦，我们要相信她。”芭芭拉说着连自己也不大相信的鬼话，但他们没有办法，时空实在是一个过于广袤又危险的课题，尤其是她自己垄断了去找寻她的路。
无论他们怎么尝试，之前那个‘提姆’提供的技术造出来的装置就和死了一般根本无法定位到西莉亚，芭芭拉对此十分无奈，这算什么？魔法侧直接改变了科技？
“我总觉得不安……”提姆深深皱着眉，面色并不太好，他下意识地拿出在另一个世界，在焰火下，莉亚送给他的那把匕首，像以往那样仔细打量、把玩着。
但这一次，匕首颤动着，提姆几乎握不住它。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确实在手抖？”杰森挑了挑眉随口问了一句。
提姆死死握紧了它的鞘，“不，杰森，它在试图挣脱我！”
“……等等？！”尚不明情况的杰森和他一道握住了刀鞘，“上帝，这东西……成精了？”他想起自己以前看的中文小说。
“我有些猜想。”提姆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先帮我撑住，我马上回来。”
说完青年快步离开了，杰森差点被这个疯狂的匕首带着一个踉跄，“真是个暴脾气的姑娘……”他咕哝了两句。
好在提姆回来的很快，杰森注意到他的神情认真了几分，带着他自己尚未察觉到的执着和……希望，通常，那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杰森想。
“大红，松手吧。”青年平静说着，像是会料到发生什么。
几乎是他松手的瞬间，匕首消失不见了，但提姆的脸上没有难过，更多的是一种了然，他像是看到未来的祭司，过早了解到命运的必然和悲哀。
“我记录下它的魔力波动，用魔力装置可以定位到它去了哪。”提姆露出一个笑，那双蓝眼睛里却不见多少喜悦，“我……”
提姆没有说下去了，他的呼吸急促，嘴唇颤动着，终是没有将那句，‘为什么她要对我如此残忍？’说出口，能回答他的人不在这里，他的问没有意义。
“那还等什么。”杰森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去把她带回来。”
“好……”
他还记得在焰火下，莉亚将匕首递给他时，手心的温度、发间的柑橘香味、以及嘴角上扬的弧度。
‘提姆，我将我的软肋交给你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又像月下的溪流那般潋滟，‘罗莎兰德的魔法师会把能轻易杀死自己的武器交给挚爱之人。’
‘那意味着——你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在那之后，他们在焰火下拥抱、亲吻，好似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幸福的人了，暮色城——这座终年都在庆祝什么的城市好似也在为他们高兴，他曾经是那么幸福。
所以他还能带回他的女孩吗？提姆不敢思考其他的可能性，又像是早已心知肚明。
匕首划过了时空，带着冷冽的寒风和一往无前的决绝刺入西莉亚的身体。
她的身体里，灵体剧烈挣扎着，嘶吼着、声音凄厉——
“——西莉亚，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西莉亚浅浅笑了，眼里划过了然，“这是由你所轻视的人类打造的作用于灵魂的匕首。”
“遗留千年的陨石、三滴亡灵绝望之泪、一颗魅魔的心脏、精灵的血液、人鱼的鳞片……希尔费了一番功夫才打造完。”她顿了顿。“这是她答应好的，原本我用来自戕的。”
但匕首没有对她的灵魂造成任何伤害，那是希尔送给她的礼物，所以，希尔像让她活下去，但……那太难了，她什么也等不到，什么也不想等。
西莉亚满足地笑了，她看着灵体脱离她的身体开始渐渐逸散，表情难得柔和了下来，“梅菲尔，你遇到我时太早了，那个时候我自己都不懂的情感自然无法教给你……”
“我或许没有那么恨你……”祂什么也不懂，或许恨的大概只有自己，她太过贪心，想要友人活着，于是到了最后连他们完整的身体也无法保留。
“我不理解……”逸散的灵体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有什么透明的液体从祂眼角滑落，还没落地便已化作流光消散了，“我做错了吗……可是我的权柄本该……”
灵体消散了，西莉亚怔怔地看着祂消散的方向，那么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梅菲尔死去了，她的魔力和诅咒都会消失了，她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在时空的间隙中等死，西莉亚百无聊赖地想着，她是不是和另一个神明做了约定？
“你做到了，西莉亚。”那是另一道苍白又脆弱的身影，属于时间的神祇，“按照约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西莉亚看向这个较上一次见面更加苍白脆弱的女神，她的神力用于重启那个被异兽入侵的世界了，所以希尔多了一份记忆，找到了自己和其他人，试图拯救那个破烂不堪的世界。
也正因如此，本不该出现在那个世界的自己被神祇注意到了，因此她认识了希尔和其他同伴，也因此，她几乎失去了过往的一切。
命运是否太过冷漠，要在所有甜蜜的糖果上都撒上砒霜？短暂的陪伴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她想，她或许不该贪心也不该期待的。
“好，我确实有愿望。”西莉亚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
“你能让他们回来吗？而不是连灵魂都无法保全。”西莉亚近乎祈求地说出口。
她是自私的，西莉亚想，她宁愿将离别的痛苦留给别人，宁愿死去的是她自己，也不想品尝那份痛苦。活下来的那个人总是最痛苦的。
就应该把他们从坟墓里叫起来，让他们好好活着，西莉亚畅快地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也该让他们尝尝送别友人的感觉，让后痛哭流涕着送她离开。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我会……”
另一边，提姆和杰森他们这一次总算搞定了装置，这一次他们成功定位到了匕首的位置，几乎蝙蝠系的义警们都出发了，除了作为后援的芭芭拉，连康纳都来帮忙了，甚至达米安默不作声地带着变小的希尔芙试图混进去。
最后被布鲁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
“无论如何，注意安全，然后平安回来。”阿福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他们抵达的地方是一片荒凉的了无人烟的地方，魔法师就静静地躺在被鲜血染红的白色石头上，她的四肢毫无声息地耷拉着，那把沾着刺眼血迹的匕首被她握在手上。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像是睡着了很久。
“上帝啊……”史蒂芬妮喃喃出声，眼里蓄满泪水，她从没想过，西莉亚会死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找到的地方。
“提宝……”迪克还想再说些什么，提姆已经一头冲进那几乎于他而言太过残忍的现实了，一种巨大的窒息般的感觉笼罩住他，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不长的距离，他踉跄了几次，险些摔倒，好像地面在他脚下是失衡的，但依旧跌跌撞撞地扑在她身边。
提姆手指颤抖着去探查她的呼吸，在那一刻他放佛整个人坠入冰窟。
他察觉不到她的呼吸。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的……你会回来的，你承诺过的。”提姆的声音近乎哽咽，像是无法相信，他几乎怀疑这又是一个噩梦，不然，莉亚怎么会没有一点生息的躺在那。
康纳阻止了提姆试图用刀划拉自己手掌试图证明这是梦的行为。
史蒂芬妮已然忍不住靠在卡珊身边哭泣了，她们才认识多久，她就要送别这个友人。
希尔芙落在了西莉亚身边，用鼻翼轻拱女孩的手，她轻声吼着，像是疑惑，又像是试图叫醒主人。
杰森和迪克的眼圈也微微红了。
“希尔芙，别动了，我的手断了……很疼的。”一道微弱的呻吟声响起，提姆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那。
“莉亚……你还活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缓缓睁开眼的西莉亚，连呼吸都快忘了。
“……是我，我还活着，呼吸——提姆。”
西莉亚有些心虚了，为她遗失了记忆之后做的事——那时的她想要死去，并且真切期盼着死亡道理。
她忘了还有人在等她。
时间的女神告诉她，他们的灵魂早已不在世间，她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