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还是来找我了。”舒玥接上话茬道。
温曜笑着点头。
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衫，一条西装裤，坐在桌前也难以掩饰身材颀长，靠在椅背上，略带醉意的脸上笑容很是随意，好像终于丢盔弃甲，露出了真实的自己。
“五年里，想我吗？”舒玥问了个无用的问题，温曜抿了口红酒，便放在一边再也不碰了。
“想。”温曜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性感又撩人的尾音：“想到几乎活不下去，甚至想在车祸里就那么死了算了。”
舒玥一手拿着叉子，另一只手掠过烛台，食指轻轻按在他唇上：“嘘，不准说胡话。”
舒玥知道当时温曜活得生不如死，蜗居在筒子楼里，几乎丧失了生存能力，伴随而来的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大概被摧残折磨地不像个人。
想到这儿，舒玥鼻子有些发酸，她把手收了回去，放任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留恋地打转。
“都过去了，以后你的生死，得经过我的同意。”舒玥正式地看着他，然后问：“知道为什么吗？”
温曜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问：“为什么？”
“喜欢是任性，爱需要负责任，如果你爱我，就要先学会爱自己。”舒玥此刻很想亲他，不仅是因为心疼他的过去，而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这个男人在自己生命里有多珍贵。“从此以后，你不是一个人，如果你足够爱我，就要考虑什么值得放弃，什么一辈子都不能放弃……我也会用你爱我的方式爱你。”
温曜唇角上扬，舒玥知道，两个人心里恐怕都不是很淡定，平静的晚餐之下，多年生长的情愫经历了雨雪风霜，长势愈发蓬勃，有一点点暧昧碰撞，就不停地蔓延生长。
晚饭进行了太久，直到河畔有人燃起了烟花，璀璨于天幕之上绽放，二人回神。
拿起手机一看，伦敦时间还剩十分钟就到一月一日了，舒玥正趴在舷窗旁发愣，喝了些酒身上是烫的，靠近窗户，冷风一吹，身子却又冷了起来。
她打了个哆嗦，再回头时，温曜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二人距离那么近，把舒玥吓了一跳。
她在温曜的阴影里，那高大的人影却忽然迅速下坠，她大脑有些迟钝，刚要开口，却见温曜毫无征兆地单膝跪下，手上捧着个红色绒布的盒子。
她有些不可思议，瞳孔骤然一缩。尽管她意识到了温曜可能要做的事，但当他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钻戒时，舒玥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捂住嘴，静静地等待温曜开口，让眼泪不那么快地落下。
“阿玥，不要震惊，你永远会经历这一刻，早晚都会。”说这句话时，温曜是笑着的。“因为在你十七岁的那晚，对我表白时，哪怕是后来分开，我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追求你。”
“你在十岁就走进我的世界，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走进我的心里，当时我心里只有报仇，好像活着的目的只有报仇，”温曜眼里闪着光，眼底还藏着一枚月亮，只是那枚月亮此刻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可是你延续了我往后十年的生命，让我认识到了人活着原来还有别的价值，可以有所热爱，可以为了实现梦想而拼命，可以融入集体，荣辱与共，也可以有被爱的权利，能被你喜欢，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五年里我想了很久，喜欢你大概不是因为感激，也不是妥协，我想过不顾一切地后退，逃离曾经为自己开辟的社交圈，过和以前一样一地鸡毛的生活……我给自己模拟了无数个选择，发现无论重来多少次，还是会奋不顾身地选择你。”温曜一直望着她，好像这一眼就要看穿舒玥的心里：“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但是经久不息。”
“现在我孤身一人，我也终于完成了五年一直追求的心愿，现在愿望只剩一个了，”他挺直了脊背，把戒指递到她面前，然后缓缓开口：“如果你愿意再救我一次，我们订婚好吗？”
舒玥看着那枚戒指，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比钻石闪耀的光还要纯粹澄澈，许久，她抬眸与温曜对视，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舒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眼睛湿漉漉的，但极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声音走调，然终于开口，把扼在喉头的心结咽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温曜，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很早就离婚了……”
舒玥说的很慢，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别人讲自己的故事，可面对眼前的人，她毫无顾忌。“我从小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惯了，我习惯了家里没男人的日子，我可以选择和你在
一起面临未知的风险，也可以永远待在妈妈身边做她的宝贝女儿。”
“你要想好了，这辈子都不许辜负我。”舒玥目光灼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温曜点了点头，继续单膝跪着，舒玥坐在沙发椅里垂眸看他，像臣子对公主表示衷心。
“我不发誓，余生那么长，我的誓言会慢慢做给你看，说给你听。”温曜脸上的笑容浮起，他依旧看着舒玥，想要迫不及待把她揽入怀中：“阿玥，我们五年杳无音讯，是我亲手切断了一切，从今往后，我想把无数个五年都还给你，以前错过的一切，让我重新陪你遇见，好吗？”
“你说，想要环球旅行，想追随北极燕鸥的越冬方向去看热带雨林和极光，原谅我当时毫无能力去承担你的一切心愿，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主动承担你的一切，想参与你的未来。”
“那你给我带上吧……”舒玥呼出一口气，好像五年来心里的巨石也随之落地，却又觉得翻过这座山，眼前又会是一座更高的山，只是身边有一个人陪着，能否走完全程尚且未知。
冰凉的触感牵连着全身的神经细胞，让她的心脏和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异常敏感，随着戒指被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她竟有一种倦鸟归林的错觉。
她盯着那枚dr钻戒，中间是一个璀璨的心形，好像他们彼此的感情，无论时间磋磨，都心无旁骛，紧紧跟随着对方。
舒玥看着看着就哭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世界冠军，也是她的初恋，是她曾经最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却跪地向她求婚。
她忽然扑进温曜怀里，再也不抑制自己的情绪，失声哭了出来：“可是……我一等你就是五年，我怕我在等几个五年，我就老了……”
温曜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坐进沙发里，她紧紧抱着舒玥颤抖的身体，亲吻她发顶和额头。“是天意让我们分开，我们还需要历练，需要长大，需要顶峰相见。”
安静的船舱里只能听见舒玥隐隐约约的啜泣，这时远处却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一条船追上了他们所在的船，船上的英国男人带着耳机和墨镜，他隔着一条船对温曜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喊道：“strum！i'mready！”
温曜也冲他竖了竖拇指，然后轻轻拍了拍舒玥后背，“看天上，那是我为你准备的。”
舒玥抬头，泪水干在脸上，视野还有些模糊。
只见一群无人机闪着红色蓝色如宝石般夺目的光从远处的大本钟后涌出，在天上无规律地嗡嗡飞行着，舒玥看了看表，还有一分钟就到明天了，她和温曜一前一后走出船舱，盯着夜幕。
几秒钟后，无人机忽然变换成黄色的光芒，在天上排布成一个巨大的圆盘，那是月亮。
周围的无人机闪着蓝色紫色的光，散乱地缀在月亮周围。
几秒钟后，天上隐约浮现出一行英文，舒玥盯着仔细看，然后念了出来——
“youaretheloveofmylife，theonlymoonintheplamofmyhand.
——yoursloverstrum”
巨大的天幕上，伦敦的城市剪影中，有人抬头仰望，共同欣赏这对爱人于星空之下的告白。
游艇里，舒玥站在栏杆前，裙摆跳跃飞舞，如蝴蝶翩跹，身边的温曜搂住她。两人靠得那么近，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
他们都在仰望天空，天空之上，是他们的名字。
舒玥眼里盛满了星光，而温曜眼中始终是那枚月亮。
时间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对的。
五天后，两人一起回国。
休息了几天后，温曜也要动身去看舒玥的母亲了，在此之前，舒玥主动提出要去见一见温曜妈妈，于是两人来到了墓园。
舒玥手里捧着一簇白菊花，她轻轻放在墓碑前，然后深深鞠躬。
做完一切后，她默默退开，把空间留给温曜，她知道温曜想和妈妈说一说话。
她独自等了半个小时，温曜才从里面出来，“等久了吧。”
舒玥说了句：“还好。”
转而接着道：“世界冠军嘛，跟妈妈说说获奖的事，她会为你骄傲的。”
“我跟她介绍了你。”温曜说：“说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舒玥片刻才回神，她刚想露出一个笑，却发现温曜脸上毫无表情。
他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