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毫不在意道:“你没瞧着皇后那一副殷勤的样子啊,她巴不得在陛下面前表现呢,哪里轮得到我?”
想起皇后方才质问她的那副样子,秦贵妃心下就一股无名火。
什么时候轮到皇后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也就是趁着陛下昏迷,什么事都管不了,才让皇后有了掌权的机会。
她与其在那里傻傻的等着,不如把位置让出来,也好让皇后松口气,免得皇后心里一直记挂着,以为自己要跟她抢位置呢。
沈明睿放下杯子,又问道:“母妃,你说父皇怎么会突然病重了起来,往常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太医也一直都有在为父皇调理身体啊。”
沈明睿说起这话,心里都还有些后怕。
“你可不知道,方才真的是吓死我了,父皇那一口血喷出来,我一颗心都凉到底了,我生怕让人误会是我在茶里下了毒。不过我又担心,若是父皇真的不行了,这储君之位空悬,谁都能来跟我争一争,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旁人他倒是不担心,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沈明熙。
倘若沈枝意生了异心,又有皇后和陆逍撑腰,沈明熙倒还真能跟他争一争,而且他也不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秦贵妃沉默片刻,却陡然开口道:“不可能,谁都没机会跟你争。”
“母妃因何这样说?”沈明睿想了想,忽然问,“母妃先前让我别管,说您自有安排,母妃可是做了些什么?”
他了解秦贵妃,他的母妃一向是只做有把握的事,她但凡是说出来的话,必定是预备着在做了。
思及此,沈明睿忽的压低了嗓音,倾身向前:“父皇突然病重一事,难道跟母妃有关?”
话一出口,沈明睿就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那可是他的父皇啊,那是一国之主,母妃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敢对父皇下手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贵妃凝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别想那么多,你父皇不会有事的,他毕竟是当朝陛下,有他在,朝堂才不会乱,你也能顺理成章的继位。”
“母妃……”
秦贵妃拍拍他的手:“母妃不过是给你父皇用了些大补的汤药,比平常剂量更多些,只会让他气血亏损,卧床不起,不会伤他性命的,你放心。”
补汤的方子确实是从太医院拿的,这谁都可以证明,而她只不过在原有的补汤方子上多增添了些剂量,更大补,但越补越亏损,所以即便是皇后查到太医院去,也不会查出来的这件事跟她有关的。
“母妃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件事的?”
沈明睿神色还未定下,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他再想要那个位置,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他的父皇。
而他的母妃,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将这件事做了。
秦贵妃道:“从你父皇将我禁足,一定要把琳琅送去和亲开始,我就知道,我对他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罢了。”
他高兴的时候,就会动心思摆弄两下,也逗逗她高兴。他需要她兄长的时候,也会费尽心思地讨好她。
可一旦他不高兴了,她就会随时被丢弃,连个宠物都不如。
以前的秦贵妃,会仗着陛下的宠爱,自以为她是陛下心坎上的人,无人能代替她的位置。可现在的她,再也不会这么单纯了。
她知道仅凭皇帝的宠爱,不足以让她在皇宫中立足,皇帝今天可以宠爱她,明日就会宠爱别人。男人的偏爱是最不可信,也是最不长久的的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得到。
沈明睿问:“那母妃想怎么做?”
秦贵妃:“陛下这病,短时间内是好不了的,如今你站稳朝堂,也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子,陛下不能亲政,必定会选一个人替他代理朝政的。”
“母妃的意思是……”
“母妃会想办法让陛下松口,将代理朝政的任务交给你,届时,你就可以在朝堂上招揽群臣,等你父皇病重不起,你就可以理所应当的继位了。”
被禁足的那段时间,秦贵妃早就在脑子里算计好了一切,若不是当真心如死灰,她是不愿做到这一步的。
毕竟,陛下疼爱她多年,她如今的一切也都是陛下赐予她的,多年的情分还在,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可如果她不做,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她的琳琅,她的明睿,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的罪,所以她不得不这么做!
沈明睿还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以吗?倘若是皇后知道了……”
皇后到底是皇后,即便父皇不在意她,她的地位也是谁都无法撼动的。若是父皇没了,皇后在朝堂还是有一份话语权的,想来她一定不会同意。
秦贵妃道:“皇后那边,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管好朝堂,尽可能的将大臣们拉拢到我们的阵营就好。”
“明睿,母妃如今可是将全数身家都压你在身上了,这事若是败了,我秦家必会满门抄斩。所以你一定要赢,你必须赢,只有你赢了,琳琅才能回来,她不用在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受苦,我们一家人才能有好日子,你明白了吗?”
与其将所有期望寄予陛下,做一个受尽荣宠的贵妃,她倒宁愿将权势掌握在自己手里,成为无人代替的太后!
陛下不是她一个人的陛下,但儿子,一定是她自己的儿子!
第69章
宏德帝清醒过来的消息传出去,秦贵妃便立即赶到了太极殿。
她站在门口,皇后亲自派人守着,说是谁来也不给进,但秦贵妃不依不饶,示意高公公进去禀报,说她担心陛下的身体,一定要亲眼瞧着没事才行。
秦贵妃这段时间都没见到陛下的面,又因陛下病重的事被皇后疑心,高公公念及秦贵妃一片心意,便转身进去替她通报一声。
听说秦贵妃在门外,皇后先是一口回绝了,后又提起陛下病重一事是跟秦贵妃送的补汤有关,说这事还在查证中,暂时没个结果,但大差不差就是秦贵妃的错,毕竟除她之外,再无人给陛下送过补汤了。
宏德帝喝了汤药,坐起身来,掩面低咳一声:“这事跟秦贵妃无关,皇后就别在为难贵妃了。”
“陛下……”
宏德帝又说:“寡人这几日身体不适,太医院一直都有送滋补的汤药来,并非只有贵妃那一份,况且贵妃也不是日日都送补汤,就算是大补过剩,也怪不到贵妃头上。”
说着,他又咳一声,招手示意高公公将人带进来。
皇后见着,面色不太好看,她往日早知陛下宠爱秦贵妃,可如今亲眼见着,心里还是免不了的难受。
反倒是她,辛辛苦苦伺候了陛下这么久,醒来却连一句软话都没说过。
皇后转身去给宏德帝倒水,她将水杯捧到宏德帝面前时,秦贵妃恰好进来,她哭哭啼啼地往宏德帝面前一跪,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宏德帝刚接过杯盏的手又松开,险些让皇后递了个空。
接着,他一只手上前,虚虚扶住秦贵妃的手腕,凝眉问:“几日不见贵妃,怎么这般模样,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叫人家笑话。”
宏德帝虽话语斥责,但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宠溺,面上也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让秦贵妃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一手握着宏德帝的手,一手捏着手帕,在眼角轻轻地擦:“臣妾……臣妾快要被陛下给吓死了。陛下……陛下昏迷这段时间,臣妾都要委屈死了。”
“胡说什么,你可是贵妃,谁敢给你委屈受?”
宏德帝说着话,见秦贵妃余光瞥着身侧的皇后,他的目光也顺势看过去,心里大概明白了。
皇后管家,秦贵妃自然讨不到好。这二人一向斗得惯了,想来今日若是秦贵妃掌权,那皇后势必也是如此。
所以他并没搭理,只是故作不懂地笑了一下,安抚秦贵妃:“放心吧,寡人已经知道了,你一片心意,寡人不会让旁人误会你的,这事就这么算了,不会再有人去查的。”
相处多年,宏德帝还算了解秦贵妃,她纵然再嚣张跋扈,也不会真的下手害人,更何况是下手害当朝天子,秦贵妃有几个胆子,能承担得了这样大的责任。
就算她不怕死,她也要为沈明睿和忠义侯考虑,整个秦家的荣耀都在她一念之间,她要思虑得太多,下不了这个狠手。
“多谢陛下。”秦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臣妾就知道,陛下一定会相信臣妾,还臣妾清白的。”
秦贵妃告状告得够了,再抬眼,目光瞥着站立一侧的皇后,开口道:“皇后在此侍奉许久,也该累了,不若皇后回去歇息歇息,也让臣妾尽一尽侍奉的本分吧。”
“不用,我不……”
皇后刚要开口,说她不累,不需要回去休息,就被宏德帝开口打断了。
他沉了口气,摆摆手,示意皇后:“皇后确实辛苦,衣不解带的照顾寡人,既然贵妃来了,那皇后就先回去休息。”
闻言,皇后面色一僵,她垂眼,见陛下都这么说了,她只好应声:“是,那臣妾就先回宫了,陛下好生休息,臣妾稍后再来。”
眼看着皇后出去,秦贵妃才缓缓露出笑容,像是松了一口气,宏德帝瞧着她这般模样,禁不住出声打趣:“这下可满意了?”
秦贵妃抿了抿唇:“陛下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
宏德帝道:“贵妃一向聪明,如何会不懂?但她到底是皇后,你多少要给她点面子,往后别处处与皇后作对,否则真惹得皇后生气了,寡人也帮不了你。”
秦贵妃那点小心思,他怎会不清楚,不过是后宫女子争斗时惯用的伎俩,他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皇后在他昏迷的时候勤勤恳恳地照顾,等他醒来了,秦贵妃才上赶着来照顾,吃力不讨好的事别人做了,秦贵妃只需要在他面前梨花带雨的哭两下,就立马能博得他的心疼。
可他即便是知道,看穿了秦贵妃的小伎俩,也只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后宫的事他不打算管,总归只要不闹到他面前就没事。
贵妃娇惯,这样的性子也是他一手宠出来的,他要是管了,就是打自己的脸面。至于皇后,她要是连这点反击的本事都没有,那这个皇后的位置,她怕是也坐不长久。
“臣妾知道了。”
秦贵妃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纤腰一扭,就坐在了宏德帝的床沿,她伸手拿起皇后倒的水,双手递给宏德帝。
“臣妾今日来,并非是要与皇后斗气,而是有一件事,想单独告诉陛下。”
宏德帝接过水盏,一口饮下,问:“何事?”
秦贵妃垂眼,面带羞怯地说:“臣妾近来身子不适,胃口也不好,昨日找了太医来瞧,太医说……臣妾这是有身孕了,而且已经快两个月了呢。”
“当真?”宏德帝一把放下碗盏,拉着秦贵妃的手。
秦贵妃被他盯得面色绯红,越发娇羞起来:“自然,只是还未满三月,胎像不稳,臣妾不想广而告之,免得冲撞了孩子,所以才想单独告诉陛下。”
宏德帝瞧着秦贵妃的面容,点点头。
确实,秦贵妃年岁并不算大,今年也不过才三十过半,尤其她往常保养得极好,一张娇艳的面容丝毫不带岁月的痕迹,反倒是一身淡紫色衣衫,衬得她面色红润,宛若少女。
她如今能有身孕不奇怪,只是后宫里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冲的宏德帝一时间脑子都有些迷糊了。
“好啊,好啊。”他连连说道,“如今明睿已经成了家,琳琅又离咱们太远,你身边总归是无人,往后若是能有一个孩子陪着你,你也不至于一人孤独。”
提起沈琳琅,秦贵妃也垂下眼。
“是,琳琅远嫁,往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能见面,若是臣妾还能得一个孩子,像琳琅这般可爱乖巧,那就是臣妾的福分了。”
她说着话,眼尾低垂,神色略显落寞,看在宏德帝的眼里满是心疼。
宏德帝拉着她的手,将人揽进怀里,出声安抚道:“寡人知道,琳琅远嫁这事,你心里一直过不去,可你该明白寡人的难处。你放心,寡人一定会弥补你的,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寡人一定会给他最好的。”
秦贵妃点头:“陛下的心意,臣妾明白,臣妾并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只是明睿一向疼爱琳琅,琳琅走后,明睿心里难过却不敢说,臣妾见他心思烦忧也不好受。陛下,臣妾想请求陛下,能不能给明睿找点事情做做,也好让他分分心才是啊。”
宏德帝如今满心都是老来得子的欣喜,自然也会把秦贵妃的话放在心上,如今不管秦贵妃求他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总归她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不过是为沈明睿求个事情做,又有什么可考虑的。
宏德帝想了想,说道:“正巧,寡人这段时日卧病在床,朝堂上的事难以分心去管,就让明睿代劳吧。”
“陛下是要让明睿代为监管朝堂吗,可明睿还年轻,哪里做得了这个主,即便是陛下愿意,朝臣也不会听他的啊。”
秦贵妃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连连摆手,想要替沈明睿婉拒了这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