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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欲折金枝 > 欲折金枝 第73节
  沈枝意的心里在打鼓,她连自己都不相信,她不敢保证若是这遗旨的名字是沈明睿的,她还能不能完整的将遗旨交出去。
  而且,父皇若是早已经定下,那方才为何还要来问她的意思?
  就在沈枝意犹豫不决时,高公公开门进来,压低了嗓音朝宏德帝说:“陛下,三皇子来了。”
  第74章
  不等高公公通禀完,沈明睿已经踏着步子进了太极殿,仿佛回他自己的府上一样,泰然自若。
  沈枝意神色一滞,立即将锦盒掩在长袖下,然后故作无事地起身。
  看见沈枝意在,沈明睿扬声道:“五皇妹进宫看父皇,怎么也不跟皇兄知会一声,皇兄听说,五皇妹的马车被拦在宫门外,还是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呢。”
  他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沈枝意的面前,微微颔首朝宏德帝行礼,又转向她,神色带着打量。
  “真是辛苦五皇妹了。”
  想她往日风光之时,她公主府的马车不仅不用停在宫门口接受盘查,她还可以坐在马车上,长驱直入,一直到内宫门口前再下车,这可是谁都没有的待遇。
  旁人只要见到她的马车,都一定会退避三舍,远远瞧着就知道是五公主来了。
  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不仅要接受盘查,还要在宫门口下车,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来,可不是辛苦了嘛。
  沈枝意颔首,朝沈明睿福身行礼:“三皇兄言重了,我不过是许久未见父皇,所以才想着进宫来瞧一瞧。既然皇兄下了旨,不让马车进入宫门,我自然不会例外。”
  “到底是五皇妹善解人意,难怪如此得父皇的喜爱。”
  他说着话,目光在沈枝意的身上打量,一双眼睛像是要将她穿透似的,看得沈枝意浑身发麻。
  沈枝意有些心虚地撇开眼,长袖下的手攥紧,生怕锦盒一不小心掉出来。
  随即她与宏德帝对视一眼,又说道:“三皇兄来,想必是有要紧事要跟父皇说,那小五就打扰了,小五告辞。”
  沈枝意说完话,福身朝二人行礼,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抬步要走时,沈明睿忽然走到她面前,一个大步横在她身前,将她的去路挡住。
  “慢着。”他说。
  沈枝意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她禁不住握紧拳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沈明睿,问:“皇兄还有什么事吗?”
  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瞥向沈枝意紧握在长袖下的手,那里隐约可见鼓起一个尖尖的角,不很明显,但逃不过沈明睿专门来抓她的眼。
  他说:“小五身上带了些什么东西,可否拿出来给皇兄也瞧一瞧?”
  沈枝意面色一怔,连宏德帝都沉了口气,他早知躲不过沈明睿的眼,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暴露了。
  沈枝意将袖子收紧,笑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从父皇这儿讨的,没什么要紧。”
  沈明睿俯身凝着她的脸,带着笑意的脸面登时严肃起来,一双眼微瞪。
  “没听见吗,我说拿出来。”
  他陡然冷厉的语气将沈枝意惊得浑身一僵,她禁不住看向身后躺卧在床榻上的父皇,眼神里带着央求。
  宏德帝也被沈明睿的语气震住,一瞬间回过神,宏德帝横眉斥道:“放肆,在寡人面前,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沈明睿勾起唇角,冷哼一声:“父皇,儿臣也是为父皇考虑,儿臣只是担心……小五她不懂事,万一要是带走了父皇这里什么要紧的东西,那可怎么是好?”
  他挡在沈枝意面前,俯首威胁,即便是被宏德帝呵斥,也全然一副毫不惧怕的样子。
  如今父皇久卧床榻,朝堂尽在他的掌握,没了陆逍,沈明熙在被禁足,满朝上下就没了能与他争斗的人,沈明睿得意的面容露出来,野心尽显。
  宏德帝被他气急,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沈枝意禁不住往身后看去。
  但沈明睿依旧没打算放过她,他一步一步地上前,挺拔的身姿俯视着沈枝意,一字一句道:“小五,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想让皇兄帮你拿出来?”
  沈枝意攥紧袖口,正在犹豫不决时,沈明睿突然一下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将长袖下掩着的锦盒抖落出来。
  明黄的织锦料子,还用红线金丝刺绣成龙纹图案,沈明睿打量的眼神陡然一滞,他在朝堂这么久,不会不清楚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于是沈明睿立即上前,弯身捡起地上的锦盒,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盖好印章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寡人逝后,命……六皇子沈明熙……继位……”
  沈明睿原本一目十行的扫着圣旨上的字,忽然在念到六皇子沈明熙时,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原本肆意张扬的笑意登时僵在嘴角,瞳孔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宏德帝。
  “沈明熙?为什么是沈明熙,父皇!”
  他俯身上前,看着宏德帝那张因剧烈咳嗽而涨红的脸,质问道:“父皇你骗我,你不是说,我才是最像你的皇子,储君之位,你一定会留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了!”
  沈明睿低头再看一眼,那圣旨上的字迹不是刚写好的,墨迹也不是新鲜的纯黑色,而是隐约泛着灰蒙蒙的白,这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根本不是刚刚才立下的遗旨啊。
  “不……”他说,“不是突然变了,是你根本就没打算立我,是不是?”
  他这时才猛然明白,原来他的父皇从头到尾,就根本没打算将皇位传给他,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啊。
  父皇的选择,从来都是沈明熙,从来不曾改!
  沈明睿猛地抬起手,将手中的圣旨甩出去,“铿”得一声砸在地上,将殿内的几人都吓住了。
  沈枝意也被惊得一抖,恍然回过神来,她竟也从来不知,父皇原来早就定下明熙为储君了。
  可他先前分明就对明熙一点也不上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枝意也不知道。
  而且方才父皇分明还问了她关于明熙和……
  想到这里,沈枝意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原来父皇刚才问她的话,是早就带着答案在问她了。
  他知道明熙是她的弟弟,所以她一定会选择明熙,如此父皇才会将这遗旨交给她带出去,为的就是保证这遗旨最后的结果,是明熙。
  因为只有她沈枝意,才不会更改遗旨里的内容。
  宏德帝闭了闭眼,并不打算为此解释。
  片刻,沈明睿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似的,他沉了口气,又继续摆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说:“既然父皇不仁,那也就别怪儿臣不忠不义了。”
  沈明睿面容一敛,起身,抬手高喝一声:“来人。”
  他话音刚落下,太极殿外陡然围上了许多侍卫,太极殿的大门被突然打开,十几个身着羽林卫服饰的侍卫从门外进来,连殿外的窗沿边,都透着羽林卫的身影。
  宏德帝质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早知沈明睿的野心如此,却不知,沈明睿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他的面前私自动用羽林卫!
  沈明睿道:“父皇别着急,儿臣不过是派人来保护父皇的罢了。”
  “通知忠义侯,让他派人将皇宫全部围起来,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一只鸟也不准飞出去。朝堂上就交与姜相看管,若是谁不听吩咐,姜相可就地正法,无需同本皇子禀报。”
  宏德帝气急,抬手指着他:“你……你好大的胆子!”
  沈明睿昂了昂首,轻蔑地目光瞥着宏德帝疲惫的面容:“父皇,您身体抱恙,还是不要过多操心朝堂的事了,好生歇着吧。就算儿臣继位了,儿臣也一定会恭恭敬敬地尊您为太上皇,让您安享晚年的。”
  “沈明睿!你敢篡位!”
  宏德帝伏身在床榻上,他想下床来指责沈明睿,但身体却疲软得丝毫撑不起力气,他只能怒目瞪着沈明睿,额头因怒气而泛起青筋。
  沈明睿却摊了摊手:“父皇如今的身体早已不适合继续上朝了,儿臣就算篡位,也是为了大庆的安定着想,父皇该理解儿臣的啊,儿臣这样……还不是父皇您逼的?”
  他原本只是想安安稳稳地等着父皇恩赐他,想着总有一日,父皇会把储君的位置交给他的。但他没想到,自己筹谋算计了这么久,他亲爱的父皇啊,竟然从来都没考虑过他。
  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位置,最后落在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人身上呢?
  沈明睿直到现在才明白,母妃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了。
  与其等着别人恩赐,不如将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父皇确实不是他一个人的父皇。
  “父皇歇着吧,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儿臣会在这里,亲自等着父皇让位。”
  -
  沈明睿走后,带走了太极殿内的所有侍卫,但殿外依旧被围得密不透风。
  沈枝意也被囚禁在殿内,沈明睿是故意将她留下的,等着明日一早,亲眼看他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高公公守在门口,殿内一片死寂。
  宏德帝也只是泰然地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只有胸口急促的呼吸在起伏着。
  到了晚上,天色黑沉,依旧没人安睡,太极殿里点了彻夜的蜡烛,亮得刺眼。沈枝意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眼看着窗外的人影变换,又到了换防的时间。
  就在侍卫们重新站定时,太极殿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高公公耳朵尖,心思敏捷,听见声音他立即就敢上了前,伸头张望。
  见沈枝意在看他,他便应声答道:“五公主,是秦贵妃来了。”
  沈枝意正想着秦贵妃为什么突然到这里来,她一撇眼,就见宏德帝睁开眼,微微撑着身子坐起来,沈枝意赶忙上前搀扶,拿着软枕靠在他后背。
  “父皇……”
  宏德帝摆摆手,沈枝意的话还没出口,太极殿的门就被打开,秦贵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进来,耀眼的金钗比殿内的烛光还要闪。
  “陛下……臣妾来迟了,陛下恕罪啊。”
  沈枝意还没见着人影上前,就听见秦贵妃娇滴滴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她虽嘴上说着恕罪,可嗓音里满是张扬的得意。
  毕竟如今在皇宫里掌事的,可是她的亲儿子,往常她不能随意进的地方,如今也如入无人之境了。
  秦贵妃站在宏德帝身前,说道:“陛下,臣妾管教儿子无方,竟让明睿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责,真是委屈陛下了。”
  宏德帝瞥她一眼,只叹息一口:“孩子大了,有野心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如今只要管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好。”
  肚子里的孩子……
  沈枝意看向两人的眼神一滞,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秦贵妃居然身怀有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似是瞧见了沈枝意凝视她的眼神,秦贵妃摸了摸锦绣华服下平坦的小腹,笑了笑:“劳陛下关心了。”
  “寡人到如今的年岁,还能再为皇室增添子嗣,自然是关心的。”
  不论何人,老来还能得子,自然是欣喜加心疼的,高兴自己后继有人,又心疼幼子无辜,还未出世就要没了父亲。即便是当朝陛下,也是如此。
  沈枝意凝眉道:“贵妃娘娘何时有的身孕,怎的也不告知我们?”
  不等秦贵妃开口,宏德帝便问她说道:“寡人病卧床榻时,才得知贵妃有孕的好消息,不过还未满三月,不便广而告之。如此也好,幼子无辜,任何事都不该将他牵扯进来。”
  “父皇病重时还能得如此消息,那必然是该高兴的,贵妃娘娘这喜事还真是来得及时啊。”
  沈枝意瞧着她方才行走如风的模样,不像是刚有身孕,还小心呵护的样子。
  不过在父皇病重之时提起有身孕一事,秦贵妃是早知父皇必定会为此欢喜,所以才选在这个时候说,这样无论她有什么要求,看在幼子的份上,父皇都会应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