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睿听着她的诅咒,却笑出了声:“五皇妹还当真是孩子心性,连什么苍天有眼的话都信,真是可爱极了。”
“不过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皇兄我既能坐上这个位置,就不会被轻易拉下来,皇妹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他说罢,不等沈枝意再多言语,一抬手,剑锋微凛,在宏德帝的斥责声中,直直地刺向沈枝意。
“小五!”
宏德帝低吼一声,沈明睿剑锋刚落在沈枝意眼前,灵光一闪,陡然被一道声音给止住了。
太极殿外,姜丞相匆匆跑进来,高喊一句:“三殿下,不好了。”
沈明睿兴致缺缺地停下剑锋,冷着眼神凝视他一眼,语气不善。
“本皇子不是让姜相在前朝稳住局面吗,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本皇子?”
姜丞相说道:“六皇子……六皇子派人把朝堂大殿给围起来了,我原本按三殿下吩咐控制住的那些朝臣,现下都倒戈在六皇子那边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沈明熙不是被我禁足在清风殿吗?”沈明睿显然不信,“况且,他哪来的兵权啊?”
皇城上下,包括忠义侯府和羽林卫和皇城令的兵权眼下全部都在他手里,就连陆家军都被忠义侯接手了,就算是沈明熙要反,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侍卫随从的。
“是谢天锡和庞蒙,他们动用了大理寺的守卫。”
那可都是看管犯人精卫,连寻常的将士都能搏上一搏,更别说皇城里的羽林卫了。若是真要斗起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精兵强将,几百人便能杀得千人羽林卫片甲不留。
沈明睿气急,吼道:“那就再派人去支援,总归不能让沈明熙抢了我的风头!”
姜相却叹息一声:“殿下,皇宫里的羽林卫都已经在这儿了,其余人也都安排在宫门各处守着了,再无多的侍卫可用。”
未免出现意外,皇宫各宫门守卫处全部换了他们的侍卫,整个皇宫都被围得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可用?
“忠义侯呢,让忠义侯派人。”
就在沈明睿问话的时候,突然有侍卫前来禀报:“殿下,忠义侯在城外军营遇袭,陆家军全都反了,还将忠义侯控制起来了。”
沈明睿:“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抗旨不遵?传旨下去,陆家军若是不听调遣,便皆以军法处置,一个不留!”
前来禀报的侍卫迟疑着说:“可是殿下,陆家军言明,说只有主将不在,他们才能直接听旨。主将还在,他们的军法就是听从主将吩咐。”
“陆逍已死,他们哪来的主将……”
沈明睿的话音还未落下,忽然殿外一道羽箭射了进来,直直地落在沈明睿头顶的牌匾上。
“咻”得一声,正中牌匾中心。
殿内羽林卫立时拿起武器,警惕起来,沈明睿脸色一变,陡然回头看向殿门处。
然后就见一道明亮的红色身影站在门前,纤细精瘦的身影身着铠甲,一手握着弓箭,墨发高高束起,微微昂起下巴,挑衅地看向沈明睿。
“谁说我陆家军已无主将?”
石蓁蓁扬起弓箭在身前,沈明睿定睛一看,那竟是父皇曾经赐予忠义侯府的镇宅之宝,他依稀记得围猎之时,秦慕阳将这把御赐的弓箭输给了一个叫“石蓁蓁”的女子。
他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如此想来便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沈明睿拧眉:“石蓁蓁,你胆敢手执弓箭,擅闯宫门?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石蓁蓁扬了扬眉,笑道:“三皇子殿下是不认识这把弓吗?陛下将它赐与忠义侯府时,曾经说过,不论何人手执这把弓,皆可光明正大的踏进皇宫,任何人不得阻拦。”
她孤身一人站在一众羽林卫的面前,却丝毫不显惧怕之色,反倒是傲娇的昂起脑袋,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是陛下亲言的圣旨,三皇子阻拦于我,难不成也是想要抗旨不遵?”
他如今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陛下还在,他就万万不能越过陛下的圣旨,就算他想要篡位,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沈明睿被噎了一句,只能愤愤地沉了口气:“没想到,军法如山的陆家军中,竟也有如此巧舌如簧的女子。”
石蓁蓁不屑地目光从沈明睿身旁扫过,视线落在他身侧的沈枝意身上,看见沈枝意脖间还在流的血迹,石蓁蓁问一句:“公主,您还好吗?”
沈枝意摇摇头:“我没事,陆逍呢,陆逍在哪?”
她急切地问出口,想立时就知道陆逍的消息,想见到他安稳地站在自己面前。
石蓁蓁安抚道:“公主放心,大将军没事,将军现下正在宫外收拾残局,他怕公主担心,所以特意让我先行一步来告知公主。”
“陆逍当真没事?”沈枝意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石蓁蓁点头:“真的,公主稍后就能见到将军了。”
听她如此说,沈枝意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陆逍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可是亲口答应了自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陆逍从来不会对她食言。
“胡言乱语!”
沈枝意的思绪被一声呵斥给拉了回来,她抬眼,就见沈明睿肃着一张脸,面上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说:“不可能,陆逍怎么可能没死,我亲自派人去盯着的,确认陆逍背刺下山崖,他怎么会没死呢?”
沈明睿不信,他的局天衣无缝,而且他确认再三,是确定陆逍死了,所以他才会和忠义侯选在这时兴兵围宫的。
他明明做了十足的把握,怎么会临到关键时刻,又让陆逍蹦出来坏了他的好事呢!
石蓁蓁昂了昂首:“三皇子怕是……低估了大将军的本事,您该不会不知道吧,大将军可是在战场上被暗杀多少次都没死的,您区区十几个暗卫就想要他的命,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好。”沈明睿沉了口气,一抬手示意身侧的侍卫将沈枝意控制住,“既然他没死,那本皇子就要他亲眼看着,沈枝意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
陆逍不是一向把沈枝意看成是眼珠子吗,那他就要亲手挖了他的双眼,让他痛苦终身!
“你还不赶紧,把陆逍叫来,他要是来晚了,可就看不见这一出好戏了。”
沈明睿挟着沈枝意走到太极殿门口,石蓁蓁被他一步一步地逼退下去,二人在殿前僵持的时候,陆逍恰好带人赶到。
看着陆逍披挂着一身铠甲而来,沈枝意欣喜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几欲上前,却被挟持的侍卫摁住了肩膀,一柄锋利的长剑横在脖间,压得她寸步不能行。
“公主……”
陆逍拧眉瞧着横在沈枝意脖间的那把剑,剑锋刺着她纤细白皙的脖子,脖间的血迹还没干,鲜红得刺眼。
他一双凌冽的眉眼几乎要将执剑之人穿透,满眼的怒意几乎要喷射而出。
沈明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疾步而来的陆逍,眼神上下打量一圈,嗤笑一声:“陆逍,你居然真的没死?”
“陆逍命大,让殿下失望了。”
为了躲开沈明睿的眼线,陆逍迫不得已要装作自己被刺伤跌落山崖,为此,他也确实费了点力气,差一点就真的将自己摔得遍体鳞伤。
不过幸好,结果是好的,他成功的骗过了沈明睿,只是可惜了那几个随行押解他的护卫。
沈明睿瞥着他,一下就明白了陆逍骗过自己的计划,但他只是笑了笑:“就算你没死,还能带兵回来包围皇宫,可沈枝意现在在我手里,你又能拿我怎样?”
“我劝你,还是趁早让他们都滚出去,否则我一不小心伤了沈枝意,你后悔都来不及。还是说……你想亲眼看着沈枝意死在你面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沈明睿知道他已经回天无力,没了忠义侯和前朝的势力,他就算拿到父皇立储的圣旨,今日怕也是不能安稳地走出太极殿。
但他即便是要失败,今天也必定得拉一个垫背的,跟他一起死!
他倒要看看,如果沈枝意死了,他陆逍还能不能如此得意,沈明熙还能不能善终。
陆逍眯了眯眼,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看向沈明睿身后的沈枝意,他攥紧了手心的长剑,说:“公主答应过微臣,要保护好自己的,公主可是要食言了?”
沈枝意凝视着他的眉眼,神色一滞,登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被困在身后的手缩进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掏了掏,然后说着:“本公主答应你的,必定不会食言。”
第77章
听她开口,陆逍立时松了一口气,二人目光相对,只一瞬间,便确定了对方的心思。
沈明睿正不耐烦地听着二人说话,刚要开口打断,就在这时,陆逍接过石蓁蓁手中的弓箭,搭上羽箭,箭锋正对着台阶上的沈明睿。
沈明睿压着眉眼:“陆逍,你当真想看着沈枝意死吗?”
陆逍没回答,只是缓缓地拉紧弓箭,直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沈明睿转身走到沈枝意身后,从侍卫手中接过横在沈枝意脖间的剑,抵着沈枝意的脖间往里更近一分。
血从沈枝意的脖间再次流淌出来,剑锋划破了她白皙的皮肤。
鲜血刺红了陆逍的眼,他皱了下眉头,看了沈枝意一眼,这时沈枝意突然掏出袖中的匕首往身后的侍卫一刺。
侍卫吃痛得向后踉跄一步,沈枝意被他一拽,也紧跟着向后。
见此机会,陆逍便立时松开拉紧弓箭的手,一支羽箭划破半空,从沈明睿眼前直直地穿透侍卫的脖子。
沈明睿没想到陆逍会直接动手,他下意识地一怔,随即想要伸手去抓沈枝意,陆逍直接提剑飞身上前,一个箭步冲过去,剑锋与沈明睿相对。
二人交手不过三招,沈明睿就不敌陆逍败下阵来,见他一时间软了手,陆逍看准时机,一剑刺向沈明睿的肩膀。
沈明睿咬紧牙关,眼看着鲜血顺着剑锋流出,他怒目瞪着陆逍,一字一句地质问:“陆逍,你敢杀我?”
“刺杀皇子,罪同弑君,今日本皇子若是死在你手下,往后你陆府和陆家军众人皆会在朝臣和百姓的指责中苟延残喘,再也抬不起头来!”
“陆逍,这样的罪,你敢承担吗!”
他是臣子,若是亲手杀了当朝皇子,即便是为了维护朝堂稳定,也会被朝臣指责,背上逆反的罪责。
在沈明睿挑衅的眼神下,陆逍攥紧手中长剑,却没敢再向前一步。
他知道,若是这一剑继续刺进去,陆家军众人皆会因他而背负着弑杀皇室的罪名,他无所谓,但他不能害了陆家军的众将士们。
眼见陆逍不敢动,沈明睿神色愈发嚣张,他肆意地笑了起来,目光凝视陆逍。
“陆逍,没想到本皇子竟也有让你害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所牵挂,你赌不起,既然这样,你还是乖乖地……”
沈明睿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后一阵刺痛,他拧紧眉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之人。
然后他就看见沈枝意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亲手刺进了他的后腰,不带一丝犹豫的,往里刺进。
“沈枝意……”
他没想到,最后亲手杀了他的,会是他的五皇妹。
沈枝意冷眼将匕首往里一推,毫不留情地,直接了结了沈明睿。
“陆逍不能,但我可以,没人说过皇室不能自相残杀,就像你……也想杀了我和明熙一样。”
“三皇兄,这一剑,我早就想还给你了。”
前世他亲手杀了明熙和陆逍的仇,还有她被囚禁公主府折磨至死的仇,今日她总算是能自己报了。
说着,沈枝意缓缓松开手,沈明睿瞪圆了眼,一瞬间往身后倒去,直到鲜血流了满地,他再没有任何呼吸。
血腥的味道瞬间蔓延在太极殿外,顺着高高的台阶往下流,沈枝意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