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极端的,甚至扬言说要在她和烛龙的大婚之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你这么高调,就不怕让一摇惹来更多的非议?”凤梧问江南渡。
江南渡正在给一摇准备典礼所需凤冠,一颗颗明珠由他亲手镶嵌,听凤梧这样说,淡淡道:“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她值得最好的。”
凤梧亲眼见证过江南渡艰辛的寻妻过程,如今两人终于修得正果,十分不易,他也就不忍再说丧气的话,没有告诉江南渡,最近一摇总是夜夜惊梦。
范一摇自回到九州以来时常半夜被噩梦惊醒,梦见因为她的选择,华夏彻底凋敝,她所熟识的那一张张面孔,终究化为枯骨,怀着不甘与绝望。而本就奄奄一息的国家,最后也被列强分食殆尽,千年文明沦为尘烟。
“一摇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凤梧来给小徒弟送为她准备的嫁妆,没想到却见她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发呆。
“师父,九州通道还是封闭的吗?”
自从他们最后一批从凡间撤回九州,那个在天下第一戏楼短暂开启的小小通道就彻底关闭了,转眼十几年过去,依然没有开启的迹象。
凤梧愣了愣,道:“应该还是封闭的,一旦哪里有通道开启,我们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对这个答案,范一摇丝毫不意外,轻轻叹了口气。
凤梧猜到小徒弟心事,安慰道:“一摇不要太担心,既然当初做出了选择,就要坚信自己的判断,外面有魏教授和赵教授那样的人,还有那些参与押运的学生,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范一摇点点头,“是呀,就算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也该对他们有信心。”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范一摇心底终究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在他们返回九州之前,看到的是那样一个残破不堪的江河,百姓大多食不果腹,强敌环伺,山雨飘摇。
那支从北方向西南的走镖队伍,如星星之火,狂风暴雨中如此脆弱,也不知最后等待他们的结局究竟如何。
“好了,别想了,来看看师父给你准备的嫁妆。”凤梧故意转移话题,将手中精致的木匣递给一摇。
“谢谢师父。”一摇将木匣接过来,轻轻打开,顿时一阵金光四溢。
“呃……师父,这是你的羽毛吗?”
凤梧纠正:“是凤凰翎羽!”
范一摇用哀怨的目光看向凤梧,“好歹也是师徒一场诶,师父你就这么抠的么,连嫁妆都要从自己身上薅羽毛。”
凤梧炸毛,再次纠正:“这是凤凰翎羽!凤凰翎羽!不是什么羽毛!”
范一摇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心翼翼将木匣合上。
她怎会不知道这礼物的珍贵,只是开了个玩笑,想要打破刚刚略显沉闷的气氛。
凤凰翎羽,携带在身上,关键时刻可抵致命一击,相当于是给自己多续了一条命。凤凰身上并非所有羽毛都能称之为翎羽,那是如龙之逆鳞般的存在。
“多谢师父。”范一摇起身,手捧木匣,向凤梧十分郑重地行了一礼。“我会好好珍惜的。”
凤梧这才意识到是被小徒弟恶作剧了,好气又好笑,然而看着面前向自己盈盈施礼的少女,他一时间又有些恍惚。
当年那个梳着两个发鬏的小团子,不知何时竟已经出落成这般清丽模样,经历了这些年,她已彻底脱去稚气,眉眼间日益成熟稳重,再也不是那个斜挎着大刀,走街串巷寻找美食的小姑娘了。
仔细想想,她已经多久没有像刚刚那样,和自己拌嘴打趣了?
凤梧一时间心生感慨,想到她不日即将嫁为人妇,竟有种老父亲的不舍,莫名在心里对那条黑龙生出敌意来。
“一摇啊,别对自己太苛责了。”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拍了拍她的头。
有风吹过,惊得梧桐树叶一阵沙沙的响,几片翠色树叶飞落,其中一片轻轻落于范一摇发顶,似乎也如凤梧一般,给予她长者的叮嘱和祝福。
婚期终至,运红尘一大早就带着运流年过来。
范一摇很是惊喜,“你不是说最近要调作息,早睡早起嘛?”
对于苍鹤来说,优秀的作息当然就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哦!我怎么可能在家睡大觉嘛!”运红尘看着十分亢奋,“我还要给你当伴娘呢!”
范一摇道:“我们这是中式婚礼,又没有伴娘……”
运红尘摆摆手,“那没关系,不过就是称呼嘛,没有伴娘,我和流年就给你当送嫁丫鬟!”
范一摇:“……”
给范一摇化妆的是一只讹兽,名叫顾槐花。讹兽本就精通化妆之道,而这位顾大师据说是他们族中排名第一的化妆高手。
“范小姐,你的皮肤真的好好哦!上底妆效果一定特别好的!”顾槐花也是从人间回到九州的,在沪城定居多年,专门负责给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搞妆造,嘴特别甜,服务意识极强。
“我跟你讲哦,不要听那些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没去过人间的土包子懂什么啦,你的做法没错的,我支持你!”
范一摇听得有趣,问:“为什么我没错呀!”
顾槐花一边手法利落地用小刀刷刷削着眉笔,一边道:“哎呦,外面都是什么世道了,那些人哪里懂的了!大炮洋枪飞机炸`弹,威力可不比阵法师的阵术差的,分分钟可以将一个城市夷为平地!说什么重聚九鼎,依我看呐,不如你帮着那些老师学生们将学术资料运走呢!以后我们也造飞机大炮,不怕被人欺负!”
范一摇忍不住勾起唇角,这还是回到九州以来,她第一次听见来自亲朋之外的肯定。
“你居然也知道我们那次帮忙押运的是学术资料嘛?”
“那当然咯,你的事迹如今早就传遍九州,谁不知道啦!范小姐,我真的好佩服你,听说要给你化新娘妆,我连着好多天睡不着觉,感觉可以吹一辈子了!”
顾槐花这番话的确让范一摇心情好了不少,待妆容化好,大红的喜服穿上,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娇艳。
“啧啧啧,总镖头,你今天可真好看呀!”运红尘看得眼睛都直了,甚至有点不舍得将这样一张脸用红盖头盖住。
榣山山门口响起了鞭炮声,嘈杂渐起,是接亲的队伍到了。
范一摇蒙着盖头,被运红尘和运流年扶上喜轿,只能从盖头下的余光里看到一排白色兽腿,她知道这些是异兽駮,而当先那只駮上面坐着的,是她的大师兄。
今天终于就要成为师兄的新娘了呢。
对大师兄的感情,已并非单纯的男女之情,他曾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如兄如父的亲人,是她并肩而战的伙伴。
她活了两辈子,而他等了他上千年。
“一摇,哥哥来了!别害怕!”
沈顾带着不少天狗族的人来给范一摇送亲,他早听说了有人对他这宝贝妹妹不怀好意,生怕今天会有人趁乱生事,特意带人来撑场子。
“就是的,今天我们大小姐出嫁,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不痛快!”
“大小姐的大日子,就是我们的大日子!”
“敢造次者怎么办?”
“杀!杀!杀!”
范一摇上轿子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只想弄一大锅肉包子把这些家伙的嘴堵上。
这些跟在沈顾身边的天狗身上还带着天犬会的江湖做派,个个穿着一身黑,走到哪里都是杀气腾腾,看着不像好人。
本来好好围观看热闹的阵法师和异兽们齐齐向后退散开,心道天狗不愧是凶兽,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沈顾这样带着人闹过一场,当真没什么人出来捣乱。
范一摇坐进轿子,接亲队伍顺利行进,等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她才偷偷掀开盖头,拨开轿帘。
此时他们已经走上鸾鸟天桥,云雾缭绕间,九州尽收眼底,从这里望去,这片土地依然山清水秀,丝毫看不出伤痕累累的模样。
駮的行进速度很快,他们白身黑尾,头上长角,异能是能够抵御兵器锐物的伤害。据说千年前那场针对处罚范一摇的投票中,駮一族是全员投反对票的。
“是范大人嘛?”
范一摇忽然听见一个好听的女声在轿外响起,她微微探出头,发现不知何时轿子边上多了一只駮。
见一摇望过来,駮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柔眨了两下,幻化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范一摇向少女点点头示意,笑道:“如今我也没什么官职,叫我一摇就好。”
“那我还是叫你范总镖头吧!”少女漂亮温顺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范总镖头,今天我是特意向您来表示感谢的。”
范一摇惊讶:“诶?我们认识么?”
少女自我介绍:“当年我流落到人间,被荣丰一对人类夫妻收养。”